司马青终于看完了,他死咬着牙,双手死死攥成拳头,不住地在大腿上摩擦,他眼睛始终盯着地板,似乎想把地板看出一条缝来一样。
江安杰叹了口气,把任务书递到了崔泽的眼前,崔泽简直有些迫不及待地低头看了过去。
&ldo;我操!&rdo;崔泽的口头禅夺口而出,江安杰&ldo;嗯?&rdo;了一声,才把这小子后面的话给憋了回去。崔泽的脸涨的通红,额头开始一滴一滴渗出了汗珠。
终于轮到曲明俊了,冯绍军、崔泽和司马青三人现在都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眉头全都拧成了一个大疙瘩。看到江安杰走到曲明俊身前,他们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扭头忧虑地看着曲明俊。
天黑了!
暴风雪呼啸地更加狂怒,一辆客车,已经被困了七八个小时。
车上二十几名乘客中,有一位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她的孩子刚刚两岁多一点儿。还有一个兵,他入伍不久,他那张脸看上去怪稚气的,让人觉得他还是一个大孩子呐!
那时车厢里的温度,由白天的零下三十几度左右,渐渐降到了零下四十几度左右了。车窗全被厚厚一层雪花&ldo;裱&rdo;严了。车厢里伸手不见五指。每个人都快冻僵了,那个兵自然也不例外。不知从哪一年起,中国人开始把兵叫做&ldo;大兵&rdo;了,其实,普通的&ldo;大兵&rdo;们,实在都是些小战士。
那个兵,原本是乘客中穿得最保暖的人。棉袄,棉裤,冻不透的大头鞋,羊剪绒的帽子和里面是羊剪绒的棉手套,还有一件厚厚的羊皮军大衣。
但此刻,他肯定是最感寒冷的一个人。
他的大衣让司机穿走了,只有司机知道应该到哪儿去求援,可司机不肯去,怕离开车后,被冻死在路上。于是,兵毫不犹豫地将大衣脱下‐‐-
他见一个老汉只戴一顶毡帽,冻地不停地淌清鼻涕,挂了一胡子,样子非常可怜。于是他摘下羊剪绒帽子,给老汉戴上了,老汉见兵剃的是平头,不忍接受,兵憨厚地笑笑说:&ldo;大爷,你戴着吧!我年轻,火力旺,没事儿。&rdo;
人们认为他是兵,他完全应该那么做,他自己当然也这样认为。
后来,他又把手套送给了一个女孩戴。
她接受时对他说:&ldo;谢谢!&rdo;
他说:&ldo;不用谢!这有什么可谢的?我是兵嘛,应该的。&rdo;
后来那年轻的母亲哭了,她发现自己的孩子已经冻地嘴唇发青,尽管她一直紧紧地抱着孩子。
于是有人叹息‐‐-
于是有人抱怨司机怎么还没找来救援的人们‐‐‐‐
于是有人骂娘,骂天,骂地,骂那年轻的母亲哭得自己心乱心慌‐‐
于是,兵又默默得脱下自己的棉袄‐‐-
那时刻天还没黑。
一个男人说:&ldo;大兵,把棉袄卖给我吧!我出100元!我身上倒不冷,可我的皮鞋冻透了,我用你的棉袄包鞋,怎么样怎么样?‐‐&rdo;
一个女人说:&ldo;我加50元卖给我吧!他的大衣比我的大衣厚,我有关节炎,我得再用什么护住膝盖啊‐‐&rdo;
兵对那男人和女人摇摇头。在人们的注视下,走到那位年轻的母亲身边,帮着她,用自己的棉袄,将她的孩子包了起来‐‐
穿着大衣的几个男人和女人,都用大衣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仿佛,兵的举动,使他们冷上加冷了‐‐-
再后来,天就黑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车厢里忽然有火苗一亮,是那个想用100元买下兵棉袄的男人按着了打火机。他接近到兵面前,一松手指,打火机灭了,车厢里又伸手不见五指。
他低声说:&ldo;真的,你这兵就是经冻,咱俩商量个事儿,把你的大头鞋卖给我吧?200元,200元啊!&rdo;
兵说:&ldo;这不行,我要冻掉了双脚,就没法再当兵了。&rdo;
他一再央求,说哪会冻掉你的双脚啊,你多经冻呀!不会的。说你太傻了点吧?
你把大衣,棉袄,帽子和手套都白送给别人穿着戴着了,怎么我买你一双鞋你倒不肯了呢?没人会知道你是卖给我的!大家都睡着了,听不到咱们那么小声说话‐-
兵沉默片刻,犹豫地说:&ldo;那‐‐‐-如果你愿意用你那半瓶酒和我换的话,我可以考虑‐‐-&rdo;
于是他又按着打火机,回到自己的座位那儿,取来了他喝剩下的半瓶酒‐‐-
于是兵弯下腰,默默地解自己的鞋带‐‐‐
二人互换之际,他又灌了一大口酒,好象如若不然,这种交换,在他那一方面是很吃亏的。
兵又从车厢这一一端,摸索着走向那一端,依次推醒人们,让所有的人都饮口酒驱寒,包括那位年轻的母亲,包括那个女孩。男人们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比一个贪心,反正黑暗掩盖着贪心,谁也看不见谁喝得多了‐‐-
酒瓶回到兵的手中时,兵最后将它对着嘴举起来‐-只有几滴酒缓缓淌进兵的嘴里,兵感到口中一热,似乎混身也随之热了一下‐‐-
车是被困在一条山路上,一边是悬崖,矿风像一把巨大的扫帚,将下坡的雪一片片扫向悬崖谷底。
于是车开始悄悄地倒滑了。没有一个乘客感觉到这是一种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