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康坊位于长安西面,毗邻西市。长安向来就有东贵、西富、南贫的说法,西市周围也大多是商贾、小户人家聚居之地。延康坊自然也不例外,行人往来不绝。不过大多是贩夫走卒之流,商贾之辈,像陆康这样的锦衣公子是少之又少。
坊内布局严谨,十分规整,行人显得井然有序,漫步其中,让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局促感。
陆康的新家位于延康坊的西北角,在王雄这个长安百事通的带领下,经过了也不知多少弯弯绕绕总是到了。
府邸算不上富丽堂皇,却有一种特别的庄重感。门口坐落着两头雕琢质朴的狻猊(即狮子),狻猊昂首、张口突眼、獠牙竖耳,模样十分吓人。府邸上的牌匾还没挂上,感觉有些空荡荡的。府门外几名强壮的大汉正准备往外走去,看到陆康一行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朝陆康等人走来,拱手行礼。
“愍奴,我们正准备去接你们,没想到你自己就到了。这长安这么大,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为首的一名身长六尺的大汉蹲了下来,朝陆康开口道。
大汉名叫陆威,是陆康的族叔。少年时被家族派到军队里锻炼,十几年的军伍生涯,练就了一身的本领。据说曾经亲手打死一只猛虎,还好不是后世,不然早被警察叔叔拽起来了。这次在长安打点关系,购买宅邸的活计都交由他负责。和福伯一个主外,一个主内。而且他与其他人不同,是真正意义上陆康的长辈。
阳光小男孩陆康爽朗一笑,说道:“威叔,这次我有贵人相助,轻轻松松的就找到这来了。”
“哦,不知愍奴所说贵人现在何处?我们倒是应该好好感谢一下。”陆威着实有些好奇,这长安人生地不熟的,哪认识的什么贵人,别遇上什么心怀不轨的,那可就糟糕了。
“就在这里…”陆康一个转身,把躲在他身后的严妍推上前来。
陆威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开始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双眸灵动,小脸略带婴儿肥,一脸羞涩的拽陆康的袖子,身着一套男士短衫,宽大的袖袍快要拖到地上,说不出滑稽可爱。实在难以想象,这就所谓的贵人。
“她?”
“恩,这次多亏了严妍,她身边的护卫对长安很是了解,福伯只说了大概的位置,他们就带我们到这里了。”
“哦,那倒是多谢这位小娘子了。不知小娘子现居何处,我等也好登门道谢。”陆威作为陆家骨干,看到陆康身边出现来历不明的人,自然要好好查查户口,以防不测。
严妍属于慢热型的小女孩,这几天和陆康相处下来,对他自然十分依赖。现在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长相凶恶的怪蜀黍,习惯性的抱住陆康的手臂,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也不知道家…家在哪里。现在我都跟在…跟在郎君身边。”
“是这样的,威叔。她家原本是洛阳的一个商贾,来往与长安洛阳两地。后来隋末动、荡,家里突遭横祸,只有家里的护卫带着她逃离,其他家人均已遭到不测。这几年更是颠沛流离,我在来长安的路上遇到了她,于是便收在身边。”陆康作为一个男人,自然要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
“这样啊…那她以后就跟着郎君了?”
“恩,是阿,怎么了吗?”这点肯定是毋庸置疑的,不留在身边,上哪找这么呆萌的小媳妇。
“没什么,愍奴倒是好福气,找一个这么漂亮的小丫头。”一个小丫头还不至于让陆威有所担心,重要的是陆康所说的护卫。冲陆康坏坏一笑。站起身来,目光在四周游荡。
其实也不用特别寻找,陆家的人陆威全都认识,很快就能在人群中锁定王雄一干人等。
几人也经过几日的打理,没有陆康最初所见的那么邋遢。干净整洁的布衣穿着在身,还颇有几分气质。不过依旧面容消瘦,皮肤黝黑。毕竟长期营养不良和四处奔波留下的痕迹,不是轻易就能消去的。
王雄等人这几日也发现陆康十分爱护小严妍,几乎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而且严妍跟着他笑容也增添不少。他们自然不希望打破这样的日子,所以当陆威目光转向他们时,恭敬的朝陆威拱拱手,露出和善的笑容。
虽然笑容十分友好,可陆威的看法却和赵崇一样,这些人不简单。十几年的军伍生涯让他觉得眼前的这些人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场,这种气场当初只有在军队里的将士身上感受过。现在居然在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感受到,实在太过异常。
陆威正想走近些,可刚迈出腿,赵崇就突然出现在他身前,手搭在肩膀上,笑眯眯的开口道:“阿威啊!好久不见,我们等下可得好好喝几壶。”
不等陆威有所反应,赵崇拖着他往角落走去。然后附在他耳朵上说着什么。原本错愕的陆威听着听着,表情便凝重起来。不时点点头,朝王雄等人望去。
陆康知道,赵崇这几日依旧没有对王雄等人放下戒心,无时无刻不观察他们的举动。现在应该是把这几日的观察和自己当时所说的话告诉陆威。
听赵崇说完,陆威便不在注意王雄等人,走到陆康跟前,开口道:“愍奴这几天也累坏了了,进去休息一下吧。几位国公都有派人前来打扫,屋子还是挺干净的。”
“好,我还真是困了,先去休息了。”陆康这段时间确实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现在终于到家了,可得踏踏实实睡一觉了。
于是,陆康牵着严妍,由一名家将带领着,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陆威好像也对王雄等人放下戒心,勾着赵崇的肩膀,朝他们走去,与他们攀谈起来,而且越聊越投机。从军旅生涯聊到列阵兵法,从江南水乡聊到塞北边关,又从绿林草莽聊到天下英雄。无话不谈,开始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至于其他人,可就没那么悠闲了。福伯这时俨然已经进入陆府大总管的状态,指挥众人忙活起来。“冬月,你把郎君的物品搬到他的屋里去。阿大,你带着几个人把东西搬进仓库。你们几个把整个屋子、院子打扫一遍。你…你…你,你们三个去把陆府的牌匾挂上去。”
陆康是真的累坏,来到自己的屋子,一沾上床,鞋子都没脱,就趴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严妍则是十分体贴帮陆康脱下鞋袜,吃力的把陆康翻过一面,盖上被褥。然后自己爬上床,也钻入被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