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是,不行,至少暂时不行。
他对沈流飞还不能完全信任。小梁人糙心热,心眼也不多,你向他打听个无关案件的私人问题,他听过也就忘了。但沈流飞目如炬火,谢岚山对这场难以预知后果的梦,对这个不明身份的女人,心存诸多顾虑。
晚上跟陶龙跃一起加了个班,去汉海市一家最近声名鹊起的搏击酒吧,听说是要查个案子。
两人没打算亮明公安身份,穿着都很随意。谢岚山一身略显松垮的黑衬衫,头发又长了些,但没扎小辫儿。幸亏老陶这两天在外头开会,没人揪着他剪头发,写检查。有两个人说过他留长发很帅,从镜子给他的真实反馈来看,确实很帅。
一进酒吧,就有人朝他吹口哨,抛媚眼。
那些充满情色意味的声音与眼神,全被陶龙跃挤动眉骨上那道大疤,凶神恶煞地给顶回去。
陶龙跃说,今天下午刚接到消息,说有一个流窜的盗窃团伙到咱们这儿了。这地方近些日子在搞地下拳赛,龙蛇混杂,来凑热闹的老外也多,所以有必要重点侦查一下。
&ldo;这事儿让片警管就行了,&rdo;谢岚山还当是抓普通的毛贼,颇有些不以为然,&ldo;怎么还劳重案队队长的大驾了?&rdo;
&ldo;不是一般的贼,是专偷艺术品的大盗。&rdo;陶龙说,&ldo;而且,我也想看看这大名鼎鼎的搏击酒吧么。&rdo;
谢岚山笑了,一笑就眼泛桃花:&ldo;那就一起看。&rdo;
陶龙跃特别体贴,也跟着一笑:&ldo;知道你小子在医院里关了那么久的禁闭,闷得蛋都疼了。&rdo;
服务员清一色的面目姣媚,也清一色地扎着淘气的双马尾,陶龙跃在轰轰炸响的电子乐中,居然看见了丁璃。脱下市局里正经的制服,丁璃穿着性感的短裙,发稍还染了一点蓝色。
丁璃也看见了他,吓得扭头就想跑。
&ldo;你怎么在这里?&rdo;陶龙跃剑步上前把人拦下,开口就吼,&ldo;公务员不准兼职,没听过吗?!&rdo;
&ldo;我没兼职,我朋友在这儿打工,不巧来了大姨妈,让我替她顶一天班的,就顶一天。&rdo;丁璃双手合十,向领导作讨饶状,&ldo;我不取报酬的,不算兼职吧。&rdo;
陶龙跃还是生气,打量着丁璃一脸夸张的浓妆,又撩了撩她双马尾辫的发尾:&ldo;你头发又是怎么回事?&rdo;
&ldo;这是一次性的,洗洗就没了。&rdo;丁璃眼巴巴地解释。
&ldo;染发还有一次性的?&rdo;陶龙跃扭头去询问谢岚山。
&ldo;这些人看着不像本地的,泰国人?&rdo;谢岚山没工夫搭理陶队长这土鳖,脸色一沉,用目光指了指从他们身前走过的一个拳手。这个拳手半裸上身,穿着一条红色拳击短裤,个子矮,肤色黑,但肌肉块块分明,眼神杀气腾腾。除了他,这里还有不少人都有着明显的东南亚人的相貌特征,棕色皮肤,大双眼皮,身量不高。谢岚山在金三角区待了这么些年,对这类长相十分熟悉。
&ldo;这搏击酒吧越来越有名,广告赞助都不少,所以奖金池也增加了,现在赢一场比赛好几万,所以吸引了好多来自泰国老挝的职业拳手。&rdo;又一个面色不善的拳手从他们面前走过,还乒乓砸响了手中的拳击手套,陶龙跃也皱了眉,&ldo;听说这里的比赛非常血腥,经常有人被打进医院,断胳膊断腿儿的。&rdo;
今晚的格斗比赛还没开始,但观众已经陆陆续续进场了,酒吧里充斥着花枝招展的姑娘与大块儿的肌肉男。这间酒吧颇具规模,场地空旷,设施齐全,与想象中的乌烟瘴气不同,作为搏击赛场还是相当正规的。
dj放着嘈杂的电子乐,还没等来比赛的观众们就在舞池上跳舞。基本是群魔乱舞,每一个人都摇头晃脑,热汗涔涔。这类型的场所很容易变成滋生毒品交易的温床,谢岚山的目光警惕地在人群中梭巡,没想到却看见了一张他极不愿再见到的面孔,刘炎波的儿子,刘明放。
谢岚山在宋祁连的婚宴厅外见过这张脸。巨幅的迎宾海报上,他是新娘身边站着的男人,他是这场爱情童话的唯一男主角。一张宽腮大眼、尚算正气端正的脸,但神态令人不快。他笑得十分自得,仿佛在对所有人宣告:身边这朵鲜花总算插对了地方。
刘明放身边还有一个人,华裔收藏家李国昌,同时也是著名的美术评论家,年轻时据说以毒舌犀利著称,动辄抨击画家的画技太差。老了以后豁达不少,现在主攻中国古代书画,近些年一直在努力寻回流失在国外的国宝,此番是特意回国捐赠藏品的。
刘明放在吃这碗饭,搞的就是藏品交易,所以特意约了李国昌,想劝服对方以藏养藏,想怂恿对方别把画捐了,还是拿来拍卖吧。
李国昌对此不置可否。他听说了汉海有个很有名气的搏击酒吧,言谈之中露出想开开眼的意思。刘明放主遵客意,赶紧把人带来了这里。
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谢岚山。
刘明放一直不喜欢谢岚山。尽管他们是中学同学,尽管他们的父辈还颇有些交情。
他把自己这场失败的婚姻全部归咎于谢岚山的存在。
&ldo;哎呦,这不是咱们市局刑警队的陶队长么,这是拿着纳税人的钱跑来消遣了?&rdo;得益于父辈之交,刘明放自然也认识陶龙跃,他扬手跟他打招呼,&ldo;哎,我就想多嘴问一句,这种动辄要人断胳膊断腿的地方,到底合不合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