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正是初一,是上头香的好日子。太子既然是去庆安寺,应当会选在这个时间。
杨菀之在官道上调转马头,正是决意直接向寺下村去。之前一直愁状告郑世成没有证据,而现在她的伤、瓜山驿留下的打斗痕迹、洪图和王伦,都是她的证据!
她知晓自己若是被刺杀,平儿那里断然也落不到好,但眼下最快的、最能解燃眉之急的,不是贸然回县城查看家中境况,而是报官!郑世成找来的杀手功夫平平,自己能逃掉,平儿是有拳脚功夫在身上的,肯定也能自保。如此想来,杨菀之加快了步伐,策马向庆安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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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辛温平回家之后将还在照顾弟弟的钿奴招来,对她说:“你速速打理好自己,半个时辰之内会有人来家中,敲门时暗号是:‘杨小姐,我来给您送桂花糖包!’他会将你扮作我的模样,你随他一起去寺下村追太子的车辇,追到了以后,只管下跪喊冤!”
辛温平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道:“你就说:太子殿下,求您救救我阿姊!我阿姊卯时被两位营造司差役叫走,说瓜山铜矿有矿难,可民女一打听才知矿难是假,有人要害我阿姊!求殿下救救我阿姊!”
“你可记住了?”
“钿奴省得。”钿奴乖顺道,“小姐,大小姐她……”
“阿姊我自己会去救。你且记住,你动作越快,我阿姊的危险越小!”辛温平嘱咐道,“这两日家中不安全,我已经托了人,届时会将辉儿接出去好生休养一阵,待家中事了,再接他回来,你且放心便是。如果有人盘问你多的,你只管哭,叫他们往瓜山方向寻人,余下什么都不用说。”
“……是,小姐。”
辛温平说完就出门了。
数月前,她知晓自己身份后,单独去拜访了许知远。许知远是广陵郡广济书院的副院长,年纪不大,但父亲是当朝天官小冢宰许无患。许知远作为家中次子无意入朝为官,因此来到母亲娘家所在的广陵郡,当个书院先生。许知远惜才,最欣赏上进的学子,辛温平知晓他能把柳梓唐托上去,自然也会给自己一个争取向上的机会。只是……
这个许知远背后牵扯出的势力,倒真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没想到,许知远居然与当朝大冢宰之女竺师师私交甚密。
那日她上门时,许知远正与竺师师下棋。对于这些递了帖子来的寒门学子,许知远向来是来者不拒的。竺师师也不在乎,因此没有刻意避着。可是这一见辛温平,她就看出端倪来了。
竺师师是土生土长的大兴人,父亲又是大冢宰,自幼出入皇公贵族之间。辛兆的妾室、也就是辛温如的姨娘,乃是辛兆发妻萧氏的庶妹。闻亭静没有见过辛温如,因而觉得辛温泰和辛温平只是七分神似,但竺师师那日看着辛温平,就好像看着已经死去的辛温如复活了一般!竺师师虽与辛温泰订婚,但她心里清楚,辛温泰已经和李承牡站队,皇帝的赐婚不过是帝王权术,为了权衡竺派和李派之间的争锋。只是宫里那位刚刚生了小皇子的贵妃娘娘,却是竺自珍亲妹妹的女儿,竺家是断不可能与辛温泰站队的。
竺师师如果不能做点什么,日后嫁入东宫,就注定是竺家的弃子。
至于辛温泰么……
竺师师与辛温如算是手帕交,这位太子殿下究竟是什么货色,她再清楚不过!只是她绝非坐以待毙之人。恰好辛温泰声称自幼在祖母跟前长大,对祖母感情颇深,因此要为太祖守孝三年。她知道辛温泰也不满这桩婚事。那就刚好!
看这三年的时间里,谁能斗得过谁!
看到辛温平的那一瞬间,竺师师知道,老天爷送给她的棋子,来了。
辛温平需要一个向上爬的台阶,而她,需要一个能牵制辛温泰的人。但辛温平终究是有几分傲气的,因此竺师师只是许诺,如果辛温平有需要,她可以随时为辛温平提供她想要的资源。
而许知远……
竺师师与他青梅竹马,她也知道许知远素来不喜参与这些争斗,许知远只是给了辛温平一个去河曲书院的考试名额,仅此而已。
但对于辛温平来说,已经够了。
她不知道朝中的竺李窦党争,也不知道竺师师为什么要帮她——但这个理由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她只知道,竺师师为她提供帮助的唯一报酬是:日后回京,要去争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竺师师要她做皇太女。
辛温平本不欲如此受制于人,可眼下,为了阿姊的安全,她不得不去了城里竺师师留给她的联络地址。竺师师的人动作很快,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来一般。
从接下竺师师帮助的那一刻起,辛温平清醒地知道,自己和辛温泰不会有半分兄妹情谊。可她不在乎。她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过去、现在、未来,都只有阿姊。
只有阿姊。
辛温平换了一身不显眼的衣服,戴上幕篱,从窗户翻了出去,到东市租了匹马,朝瓜山铜矿的方向出城去。身后,竺师师拨给她的两个影子远远地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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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扬县东市茶楼上。
“你还真是料事如神。”许知远望着从马市出来匆匆离去的辛温平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点小伎俩罢了。”竺师师微笑着捻起眼前的茶点放进口中,撇了撇嘴,“你们江南的点心真够甜的。”
“我倒是很好奇。”许知远眸色深沉地望着竺师师,“你怎么知道,会有人对她姊妹二人出手?”
“哈哈,许二哥,你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又久居书院,自然对这点小事不敏感。”竺师师道,“这两个月,我已经将她姊妹二人的背景都打探了个七七八八。这个杨家阿姊,可是有个小仇家呢。”
竺师师说着,眯起了眼睛,嘴角挂着一丝兴味:“要说起来,这个仇家,和你也有些裙带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