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封将军清静勤俭,私厩仅余二马,俸禄皆散于军中伤病,归乡后仅置小宅,深居简出。”
“家室呢?”
“据说陷在安西了,过世多年了……”
老卒听了这些,不由思忖自己认识的那男子是不是封常清。
若是的话,其实已经没有人管着封常清少饮些酒了,他每天捧着酒囊里那一点酒,是还记得亡妻的嘱吒吗?
数骑风尘仆仆地进了长安城,直抵雄伟的大明宫。
跛脚的中年男子下了马,摇摇晃晃地走上前,道:“蒲州长史封常清奉诏前来,求见圣人。”
最后这句话,让宫门的禁军皱起了眉,暗骂这人不识抬举。
“圣人今日尚在养病,见不了封将军,将军可参加明日的祭典。”
封常清一开始不知这祭典是什么,但知道太上皇与圣人都会到场。他把那套一年也不会穿几次的礼服拿了出来,天不亮就随着百官的队伍到了天坛。
相比于开元天宝时期,如今的皇家祭典规模削减了许多,少了几分奢侈,多了几分肃穆。
当祭乐响起之后,封常清抬起眼,看到李隆基的身影缓缓站上祭坛,愣了一愣。
李隆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群臣面前了,但他并没有比上一次显得更苍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气色也不错,脸上带着爽朗之色,反而显得精神弈弈。
他目光扫去,颇为意外地发现,群臣中除了韦见素,还有包括李岘、李泌、封常清等他的旧臣,不由点了点头。
“许久未见诸卿了,朕知你等用命,甚是欣慰啊。”
“臣等唯愿太上皇康健万年!”杜有邻带头叩拜道。
李隆基道:“朕唯愿社稷安稳,万民安居乐业。”
“大唐福泽深厚,必如太上皇所言”
君臣之间这样的对话显然不像薛白刚刚监国之时封常清认为的那样是挟制了太上皇与圣人,可见贬谪封常清并不冤枉。
之后,李隆基闭上眼,长叹一声,说起了正事。
“朕之次子瑛,聪明睿哲,宣仕惠和,奈何景命不融,早从厚穸,天伦之爱,震惕良深。”
他当着臣民的面,叙述了他的儿子李瑛的功勋与冤屈,话到后来,悲痛不已。
李琮适时地上前安慰李隆基。
只是这父子二人站在一起,竟是李琮显得更加的颤颤巍巍。
之后又是一番表演,李琮让人宣读旨意。
“故皇太子瑛,承天祚之庆,保鸿名之光,庆钟霄极,亲则朕弟。朕以眇身,缵膺大宝,不及让王之礼,莫申太弟之嗣,敬用追谥曰奉天皇帝,妃薛氏谥曰恭顺皇后……”
听着这旨音,封常清眯了眯眼,有些失礼地盯着李琮看了一会,试图发现这位天子脸上的异色。
然而,李琮始终很平静,似乎是已经想通了,皇位原本就不属于他,虽然因一系列的变故而落到他身上,也不过是让他起到一个承前启后的作用罢了。
宣读完圣旨,李琮的脸色惨白了许多,颓态无法掩饰。
最后,是因李琮无法久站,宫人们拿了两张胡凳给他与李隆基坐下,接着便草草结束了祭祀。
而太上皇、圣人离去后,唯有太子继续完成了对奉天皇帝的告祭。
趁着这时机,封常清当着百官,拦住了御驾,请求觐见圣人。
此事让李琮十分为难,还是一个宦官到了他身边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李琮才答应在延英殿见封常清。
封常清自诩是天子可以托付之人,因此觐见之时,他留心着天子是否会对自己有所暗示。
可惜,李琮对政事不熟悉,谈及吐蕃的战事没有什么可说的。
闲谈了几句,他感慨道:“朕老了啊。”
这句话透出一种时日无多的悲凉,他是真的身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