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板手底下有个跟班的小伙儿,叫豆包,人机灵得像只小猕猴,手脚麻利,平常跟着车,装卸货物、打杂跑腿,啥活儿都抢着干。
俩人把马牵回厩,先喂上草料,水也添得足足的,这才一屁股瘫坐在凳子上,端起碗,狼吞虎咽扒拉了几口饭,饭粒沾得嘴角都是。
吃完,又扯过毛巾,胡乱擦了把脸,烫烫脚,热气一蒸,紧绷一天的肌肉总算放松了些。
张老板心里头惦记着马,跟有根线牵着似的,坐不住,搁下毛巾,就说得上马圈瞅瞅。
这是车把式多少年的老习惯了,马跟着自己风里来雨里去,跑了一整天。
虽说牲口不会说人话,可在他们眼里,那就是过命的搭档。
睡前不看上一眼,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心里空落落的,生怕马有个头疼脑热、磕着碰着。
张老板打着手电筒,光束在黑暗里晃悠,“嘎吱”一声推开马厩门,抬脚跨进去。
在里头慢悠悠转了一圈,挨个瞅瞅马的精气神儿,伸手摸摸马背,感受体温。
又蹲下身,仔细检查马蹄,嘴里还念念有词,跟马唠着嗑。
一切都顺顺当当,没啥异常。他这才长舒一口气,安心回屋,往炕上一躺,没多会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没成想,睡到快十二点的时候,生物钟跟定了时似的,张老板一睁眼,跟被电打了似的,麻溜地起身穿衣服,准备去给马添夜草。
俗话说,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尤其是干了一整天重活的大牲口,晚上这一顿草那是必不可少的。
加把劲儿,第二天才能接着生龙活虎地拉车。
张老板趿拉着鞋,拖拖拉拉走到马厩,刚弯腰伸手把装干草的筐头子拎起来,就觉着不对劲。
马厩里的马像是受了啥惊吓,耳朵齐刷刷竖得笔直,脑袋也都抬得老高。
几匹马的前腿还时不时不安分地刨着马厩前的挡板子,“哒哒哒”响个不停,马厩里一股子躁动气息。
张老板没太当回事儿,还扯着嗓子念叨:
“俺可告诉你们啊,都消停眯着睡觉,别一惊一乍的,这秋收天天都这么个忙活法,咋滴,是白天活儿太轻省了?”
边说着,边手脚麻利地把马槽子挨个添满了草,动作娴熟又流畅。
可就在这时,靠外面的一匹老青马,像是发了疯,脑袋跟拨浪鼓似的左右猛甩,呼呼喘着粗气。
俩前蹄跟敲鼓似的“咚咚咚”踹着木板子,动静越来越大,整个马厩都跟着震颤。
“你这畜牲,是白天偷懒了是不?越到晚上越亢奋,咋回事儿?这是起秧子冒邪火了?
明天给你加加担子,上前头拉车去,一天天的,赶紧消停吃吧,俺把这门子给你们挤上。”
张老板皱着眉头,嘴里嘟囔着,手上也没闲着,把马喂完,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缰绳。
确认无误后,双手抓住马厩门,“哐当”一声关上。
还觉得不踏实,转身在旁边寻摸了根杠梁子,使出吃奶的劲儿,把门顶得死死的,这才拍拍手,转身往屋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