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师父没有猜到,这个破绽是他的计策。他的剑在一记虚晃过后稳稳荡开,以剑尖缠住对方,挽出一条圆弧,随后调转行路,贴着对方的剑脊滑了一段,猛地上挑。
卢正秋只觉得虎口一震,剑柄从手中脱开,摔落在地,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狄冬青深吸了一口气。
他尚未从紧张的较量中回过神,心口突突直跳,转过头,呆然望向师父。
卢正秋盯着脚边的木剑沉默了片刻,重新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淡淡道:&ldo;是我输了。&rdo;
他眨了眨眼,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卢正秋轻叹一声,道:&ldo;你的武艺精进至此,师父已没有什么能教导你的了。&rdo;
狄冬青一怔,摇了摇头。
卢正秋微笑道:&ldo;这是在夸你,你何必惊慌,挺起胸膛来。&rdo;
他照做了。
卢正秋将木剑收到一旁,回到他身边,视线缓缓扫过他。
许是晨曦太过朦胧,师父的视线也变得分外深沉,眼中神色变幻,像是宁静的死水荡起波澜。
他等待着,直到师父的手轻轻落在他的肩上:&ldo;冬青,你千万不要忘了此时的感受,往后不论遇到怎样的困顿,都要像方才那样,果敢,冷静,握紧你的剑。&rdo;
他重重地点头:&ldo;我明白。&rdo;
在与师父的无数次较量中,他平生第一次赢得了胜利。越过无数次失败与不甘,他理应感到欣喜。
可是,师父笼在晨曦中的神情,却令他莫名地感到慌乱,像是心口被挖去一块似的。
他的心早就交在对方手里,满溢也好,空寥也罢,都因对方而起。
朝阳终于冲破了夜色的桎梏,金色的光芒从地平线上涌出。
两人同时听到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从院墙对面传来,来自主院的方向。
卢正秋皱眉道:&ldo;一大清早,为何如此骚动?&rdo;
狄冬青摇摇头,等了一会儿,只听那声音愈发明晰,道:&ldo;我们出去看看吧。&rdo;
两人往正院走去,一路撞见许多慌慌张张的仆佣,问询一番,才摸清喧嚣的缘由。
柏侯爷回来了。
家主归来本是一件喜事,柏府上下却愁云遍布,原因有二。
其一,柏侯爷是躺着回来的。
他躺在马车里,形容虚弱,显然是在路上害了病,而且症状相当严重,浑身发热,昏睡之中咳嗽不停,随行的侍卫也不知他生了什么病,又生怕耽误了病情,只能没日没夜地赶路,一大清早将他送回府上。
其二,柏夫人没有随他一起回来。
柏夫人在春季有犯咳嗽的毛病,此番她随丈夫一同觑见皇帝,中途受到昌王妃的盛情挽留,后者以调养疾病的名义将她独自留在皇城中。
在如今紧张的时局下,人人都知道所谓养病只是借口,为的是把人扣在皇城里,至于能不能回去,就由不得本人了。
柏侯爷害病也是因为这个。此番前往都城,千里迢迢,路途艰辛,却落得一场空。非但没能和朝廷谈出结果,夫人还被扣作人质,身不由己。饶是身经百战如他,这次也慌了神,一急之下害了病。
消息很快传开,柏府上下都集中在寝房外。
而寝房里,除了贴身侍卫,还守着柏家的大小少爷,以及姒玉桐和冬青师徒。
贴身侍卫姓瞿,名叫瞿影,跟随柏侯爷做事已有二十年,一直忠心耿耿,尽职尽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