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这倒不记得了。&rdo;
&ldo;我却还记得,你让猴儿偷了邻居的青瓜和稻米,又让兔儿将它训斥一顿,一定是你的戏码编得太枯燥了,我才笑不出来的。&rdo;
卢正秋翻着眼皮努力回忆,似乎是有这么回事,那时他的性情和现在大不相同,要闷得多,只能编出闷声闷气的枯燥故事。
他撇嘴道:&ldo;好么,师父好心逗你,你竟嫌弃起师父来了。&rdo;
&ldo;岂敢岂敢。&rdo;
两人在薄纱笼罩的房间里互相调侃着,各自潜进记忆深处,搜罗往日的吉光片羽。
卢正秋忽然觉得,他和这孩子之间的维系,似乎比他想象得更加深远,只是盖在纱里,连自己也瞧不清罢了。
究竟什么是近,什么是远,身在其中的人,怕是最难看得明白。
他还想再追问几句,冬青已转过身道:&ldo;时候不早了,师父也早点歇息吧。&rdo;
&ldo;好。&rdo;他点头应过,目光投向窗外,&ldo;再走上几天,羽山就该到了。&rdo;
第21章道阻且长(四)
踏入羽山地界,卢冬青才领略到什么是真正的山。
闽越的丘陵全然无法和此处相比,此处的群山巍峨陡峭,高耸入云,威风凛然,山顶笼罩在翻滚的云海中,像是通向天穹上的另一片天地。
羽山自古便是神山,是九天玄女统领雷兵的点将台,神明辞别人间已久,这里仍是天地灵气汇聚之所。
这里的土是高岭土,岩是花岗岩,质地之优渥,寻遍神州也很难找到第二处。今日安邑城中金碧辉煌的皇宫,建造殿宇的岩是都是从羽山采集,千里迢迢运过去的。摆在长生殿里最上乘的瓷器,也是在羽山的瓦窑里烧制的。羽山石,羽山瓷,并称为禹国两绝。
然而,这片土地的富饶与繁荣,却在九年前戛然而止。
羽山脚下靠官道最近的镇子叫梧桐镇,从前,进山的游客和出山的镖车,都会在此处歇脚,镇上车流交汇,人头攒动,马蹄相盖,喧嚣声终日不止。
然而,眼前的梧桐镇却是一片萧索,镇口的石碑立在秋风里,被夹道的梧桐落叶埋住大半,无人清扫。
卢冬青愣住了:&ldo;这里真的是鼎鼎有名的梧桐镇吗,怎地落得如此衰颓破败?&rdo;
卢正秋并未直接作答,只是提醒道:&ldo;你仔细看那界碑。&rdo;
卢冬青定睛去看,坚硬的磐石表面果真有几条丑陋的刮痕,又细又长,中间比两侧更深些,盖在圆润的字迹上,显得分外突兀。
倘若石碑是一个活物,那么这痕迹便像是刻在脸上的伤疤,不仅无法消除,还随着时间的积累变得愈发狰狞可怖。
他思索道:&ldo;这些痕迹是利器在匆忙间留下的……莫非是剑痕吗?&rdo;
卢正秋点点头。
&ldo;这里曾经历过战乱?&rdo;
&ldo;那倒不是,但九年前,这里的确曾被铁蹄践踏。&rdo;
卢冬青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ldo;禁武令?&rdo;
&ldo;不错。&rdo;卢正秋点点头,又道,&ldo;冬青,你有没有想过,禁武令当年是如何推行的?&rdo;
&ldo;这我倒没想过。&rdo;卢冬青摇头,在他的记忆中,从未有人敢公然反抗朝廷的号令。从他懂事时起,武林这只老虎已被拔去爪牙,关进笼子,从威风凛凛的猛兽变作缩头缩脑的病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