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头前,我从杂物箱里拿上手电筒,下了车,仔细检查这块地面。我依然可以从压平的草面看到沉重的汽车开离马路,之后又开上马路所留下的轮胎印。
右侧轮胎印旁边,靠近护栏和树林的草梗上,有些深色的液体在闪闪发光。不是曲柄箱的润滑油口我俯下身去,用手掌摸了摸地面。这块地方溅了一大摊血,多过鼻血,也多过脑袋破裂所流的血量.除非是动脉切断后喷射出的血液。
我半蹲着,手掌托在膝盖前面的地上。这一刻我想起了一小时前的黄昏时分,路边的野草丛中发出蛙鸣声,我发现了那顶蓝色锯齿边的帽子。真他妈是顶让人忘不了的帽子。
我在干净的草丛上擦了擦手。然而还不只是手,我感到自己已经被拖进了一桩谋杀案中。危险就在我的身边,乃至我的脖子上。
我重新回到车上,掉过车头,把她带回到迈克科莫鲁家,警察已经等在这儿了。
假若圣特尔姆的右手当时就在路边,就在&ldo;死亡新郎池塘&rdo;上方的那丛野花野草中,我却没能看见。的确,我也没在找手。我根本不可能想到,他们找到的尸体上居然没有右手。罗森布拉特警官派出了两三名州巡警以及一些当地民兵,搜寻附近所有的地面和树林。但我不相信他们会在那些地方找到那只手。
表面上看,那个恶魔的第一起谋杀是一桩极其普通平凡的犯罪案件。
按照我的理解,这起谋杀几乎符合最平淡无奇的犯罪模式。一名头脑简单的行人,在路上搭载了一辆汽车,当机会来临时,一时冲动,从搭载他的司机那里偷走了汽车和财物,谋杀不过是由于偷窃所造成的偶然事件。罪犯没有意识到,再开几里路,最多几百里路,他就一定会被抓住。
每年平常的时候,几乎每个州都会有人因为这种愚蠢的非预谋犯罪被送上电椅或者毒气室。看样子即便是如今汽油紧缺的日子里也很常见。罗圈的情况与其他那些头脑简单、偶然作案的杀手们相比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事后他使用了超级狡猾的手段来隐瞒自己的所作所为。当他无法完全隐瞒时,他又杀人了。
而最重要的是,他还没被抓住。
一开始我就不相信罗森布拉特对目前的状况感到满意,从他提的问题就看得出来。他是一名动作迟缓、粗壮结实的警察,虽然头脑略显迟钝,却很有毅力。我仿佛能看见他坐在客厅这张大理石台面的桌子前,一张哈巴狗似的皱皮脸,粗壮的肩膀,伸出一对前臂,一边皱着眉头质询,一边用流畅的小字,将获得的答案仔细记录在这本翻烂的厚笔记本上。
回头看一下艾莉娜&iddot;戴瑞的生活记录,还有圣特尔姆的,以及可能接触过他们的每个人的,试着找寻那名古怪杀手的一点蛛丝马迹:
问(对戴瑞小姐):戴瑞小姐,给我说说你自己的情况。你是哪里人?住在哪里?你和圣特尔姆先生认识多久了。你还认识什么别的男人吗?
答:我名叫艾莉娜&iddot;戴璃,十九岁。宾州斯帕德斯堡人。我在纽约的瑞德尔保险代理行工作,住在西11街514号……
我仅仅在这几个小时里才了解到她的生活背景,可我觉得已经熟悉她的详细情况了。她出生在宾夕法尼亚州的小镇上,父亲是一名乡村报社的编辑,母亲曾经做过教师。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丧生于一场火灾,她是由信奉阿米什1的老祖母带大的。她上了高中,之后就待在家里照顾她祖母,背地里还试着写写小说。她喜爱幻想,一直想当一名作家,就像许多寂寞孤单的孩子一样。
1阿米什:aisil,北美孟诺教会信键,拒绝现代设施,崇尚简朴生活。
今年春天,她祖母去世了,只留下了她俩住的那所抵押房。她的遗嘱执行人是当地的房产和保险经纪人,帮她把房子卖了一小笔钱。她带着这笔钱来到纽约,在格林威治村2租了一个公寓单间,通过报纸上的广告在瑞德尔代理行得到了一份接待员的工作。住在格林威治村曾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这个名字对她而言就象征着自由与浪漫,魅力与艺术,就像许多小镇姑娘仍然梦想的那样。虽然我自己也住在那里,却竟然不知道这个名字,直到她说起来。那里不过是一堆房子、商店、餐馆以及肮脏的街道嘛。
2格林威治村:greenwichvilla,纽约的文人、艺术家聚居区。
她以前从未出过斯帕德斯堡。祖母对她的管教十分严格,连大多数姑娘所能享受到的普通的社交自由都没有。在遇到圣特尔姆之前,她没谈过恋爱,甚至在高中也没有过暗恋的心上人。很难看出为什么会没有这些经历,或许是因为儿时的教育导致她害怕男孩子或者男人。这种现象是雄性动物很容易在一名姑娘身上感觉到的。不过有些情况则是由于一个骚扰电话,导致她不愿意接近男人。
她过往的生活中看不出哪怕一点点的迹象,有人会因为对她的强烈妒忌而被驱使杀人。在她的记忆中,今天以前她从未见过罗圈。
问:西11街514号?就在瑞德尔医生的住处附近喽,对吧,戴瑞小姐?
答(瑞德尔医生的回答):就隔一条街。不过,我和戴瑞小姐在今晚以前从来没有碰见过对方。
问(对瑞德尔医生):谢谢你,医生。关于戴瑞小姐工作的瑞德尔保险代理行,嗯,我想你不会知道一点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