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晚回府之时,正是午时。
林府东边的向晚阁之中,各院落厢房依旧保留着几年前的模样,半点儿不曾改动。
仿佛时光未曾流逝,昔日那个顽皮爱笑的小姑娘也没有离开。
向晚阁北面的书房里,黄花梨木的桌案上摆着笔墨纸砚。旁边的木架子上,新摘的茉莉枝条放在天青色圆釉瓷瓶中,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上还沾着几滴清晨的露水,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茉莉香。
一位身穿芙蓉绣褙子,容貌秀丽的美人此时正坐在桌案后头,微垂着头,保养良好的莹白素手落在桌案上,正小心地翻着墨迹微褪的泛黄纸张。
那纸张之上并非什么大家之作,却是些小儿涂鸦。只见纸张之上的大字,如初学写字的孩童一般,字迹歪歪扭扭,既无形又无神,甚至有的地方还沾上一团含混不清的墨点。
那容貌秀丽的美人瞧着纸张,目光却是含着暖意,唇边挂着笑,却又带着几分惆怅。
也不知阿晚那丫头,这三年过的怎么样。要是知道那丫头离开之后,自己这么难受,再重来一回,她肯定是舍不得让女儿走了。
这屋中美人正是阿晚的母亲,当今的长公主顾岚。
桌案之上摆着的,是阿晚前些年的练字习作。
她那宝贝女儿,从小就是个不学无术的。
以前还是她这个当娘亲的,强逼着她练字读书,阿晚才勉勉强强坚持着。
可惜这成果嘛,实在是不怎么拿的出手。因此这些”大作”,只是藏在这书房之中,不见天日。
若非她想要借此旧物,睹物思人一番,恐怕得在那柜子里蒙尘一辈子了。
自打阿晚走后的这几年,长公主顾岚就养成了这般习惯,每隔几日,就要到这向晚阁之中坐一会儿。
方才刚刚送走了阿承那孩子,一时之间也无甚杂事,索性便过来这里呆一会。
想到阿承那孩子,长公主就有些忧心,阿晚走后的这几年,那孩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她隐约中,其实能猜到大概是怎么一回事。
前几年,阿晚还在家的时候,同阿承这孩子关系倒是亲近的很。
她是看着这个小侄子长大的,这孩子向来是个面冷心善之人。自家宝贝女儿又是个黏人的性子,天真动人的小姑娘,让人不喜欢也难。
虽然同阿晚在一起的时候,少年面上依旧是那般冷峻模样,然而眼神之中,却透着他自己也不知晓的温柔神色。
从小到大,何曾看到这孩子对其他的姑娘家这般。
大概是作为一个母亲的直觉,虽然那时候阿晚年纪还小,她却隐约觉得,两孩子之间的关系,也该要疏远一些了。
所以阿晚临走那日,她才私自扣下了那叠信纸。
等过上几年,阿承的婚事定下来了,一切也就好了。
她的确十分心疼这个幼年丧母,又被父亲常年冷落的亲侄子。这孩子才学品性良好,又年少俊朗,若是生在普通世家,她必然会十分中意这样的金龟婿。
然而,顾承毕竟是一国太子。
将来,是要登上帝位,一统宁国之人。
长公主顾岚自幼长于深宫之中,从小到大,见多了人心诡谲,阴谋陷害。
而且,更有已逝的先皇后在前,顾承便是这宫廷斗争中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