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拉把他额前的头发扒拉开,定睛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你怎么回事,你这是……掉色了?”她这才发现了不对劲,伊凡整个人都在物理意义上变得“透明”了,就好像被水冲刷过一遍,那些颜色都快掉光了。这样下去,他会消失的吧?她吓得赶紧把他从被子里捞了出来,强行拽进了画室里,再次开始了艰难的补色保养工作。过了不知多久,总算是完成了。伊凡依旧是没精打采的样子,维尔拉盯着他的眼睛,严肃地问:“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把自己放在太阳底下曝晒了三天三夜吗?怎么会脱色这么严重!”沉默了半晌,少年在她的逼视下只得委屈地开口:“还不是你无视我……”维尔拉气笑了:“你还好意思说?明明是你先发脾气的!又不是我的错,你不能总指望我主动道歉去哄你!而且一冷战就玩自杀什么的,你也太幼稚了吧!”她气得不轻,伊凡低着头,压根不敢反驳。不是这样的,他没想自杀,他只是太难过了,所以才忘记了拉窗帘。而且……“我的生命很重要吗?又没有人会在乎。”他赌气地说。虽然是在赌气,但他说的也是真心话。那些富商在意的是他的价值,艺术家只是欣赏他身上的灵感和作画技巧,他们在乎的是《窗边的美少年》这幅名画,而不是名叫伊凡的这个个体。就连他的“母亲”卡特琳娜夫人,在晚年时也想烧掉他。那个疯狂的女人点燃了庄园,想毁掉自己的全部画作。她端着烛台走向了伊凡,那目光让他至今记忆犹新,她仿佛在望着一个让她无比憎恨的人,又似乎只是在看一个低劣的仿制品。她想烧掉那幅有魔性的画,想毁掉自己的心血之作,她差点就得手了,只是在最后一刻,她的心脏病突然发作了,手脚无力地倒在了地板上,这才使得这幅画幸免于难。庄园大火随后便被赶来的消防车熄灭了,伊凡的画框只是被烧焦了一个角,他本人却幸运地毫发无损。之后,他就被运送到了国家美术馆,等待着被拍卖。伊凡一直以来都只有意识,却没有行动能力,直到命令那个女性盗贼自杀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获得了生命。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可他并不喜欢讨论它。因为只要别人一提起,他就会想到卡特琳娜夫人放火烧画的场面。那个女人——他的“母亲”压根就没想过要给予他生命,正相反,她憎恨着他,只想毁了他。无论是人类还是画,被自己的创造者讨厌都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伊凡每次想起这件事,都会不由自主地陷入到自我厌恶之中。维尔拉看出他情绪又不对了,立刻抓住他的手,让他只能看着自己。她想了想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是不是曾经有人遗弃过你……但我是在乎的。我们一起住了这么久,我也已经习惯了你在我身边了。放心吧,不会再丢掉你的,你想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真的吗?不是在骗我?”维尔拉叹气:“你到底是多没自信啊!虽然我已经不画画了,但我还是很爱画的。我可能会骗人,但绝不会去骗一幅画。”良久,她才再次听见他的声音:“那,我相信你了。”“以后不准骗我。”“否则……我一定不会原谅你的。”维尔拉笑了,捧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请你绝对不要原谅我,一直缠着我吧!”伊凡一下子脸红了。这个人类,这个人类简直是……不知羞耻!他赶紧把自己的手撤了回来。可是,可是……为什么,心脏跳得这么快?太奇怪了。他再次瞥了维尔拉一眼,默默闭上眼睛,平复自己莫名冲动的心跳。画中人12小矛盾解决后,维尔拉又买了一些礼物送给伊凡,两人之间的冷战就算是正式结束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明明是个对人际交往没耐心的人,为何偏偏对一幅画如此宽容,可是不得不说,她的确也从这种单方面的付出中找到了乐趣。就像饲养一只宠物猫,看着对方从陌生警惕渐渐变得黏人,欣赏对方偶尔愤怒炸毛的模样,让一只野性难驯的动物渐渐承认自己是“饲主”……嗯,还是挺有成就感的。周末,维尔拉要去超市补充日用品,伊凡居然破天荒地主动提出要一起去。“你确定吗?去那种公共场合的话,必须戴上口罩帽子哦。”“我知道了!”虽然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他却也没有说不去了,反而站起身来主动去拿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