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莳低低地笑了,那笑声在朝堂大殿上一阵阵徘徊着,厚重,却也有些悲凉。
“如果不懂如何驭臣,那就是昏君。”他的话一出口,我勃然色变,满朝哗然。
手掌一拍扶手,我腾地站起身,“沈寒莳,你什么意思?”
面前呼啦啦地跪满一地,高呼着皇上息怒,唯有沈寒莳站立着的身影,在一干跪趴的人中分外显眼,与我遥遥对峙着。
“皇上,沈将军久在边关,过于放纵不懂礼数,恳请皇上看在沈将军才立下功劳的份上,赦免他冲撞之罪。”
话是在为沈寒莳求情,我却听不到一丝诚恳的意味。
我捏着椅背,面带寒霜,“沈寒莳,朕念及你才立功劳,又在边关风霜三年,回去好好休息,不用再上朝了,至于犒赏三军的事,也不必你出面了,由丁瑾去即可。”
这话,让古非临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神情,而沈寒莳,一语不发,转身大步离去。
他与我的交锋,从此展开。
短短一个早朝,沈寒莳顶撞圣驾,被圈禁在家中的话立即传遍了朝野,各种谣言四起。
说是谣言四起,因为从这个早朝开始,坊间有人说皇上不懂得体恤军队才归,马上责罚将军。
也有人说,皇上觉得男将丢了“泽兰”的脸,看沈将军不顺眼。
更有人说,皇上觉得沈氏一门得到的封赏太多,如今沈家早已人才凋零,根本不必再如此供着沈家。
还有人说,沈家常年手握兵权,已是皇帝心腹大患。
才得到假期的士兵们出入叙情馆,醉酒之后的埋怨之语更多,而这些都被一本一本参到了我的面前。
于是体谅将军劳累不用上朝十天,变成了闭门思过一个月,再然后又变成了率军三年出征,未尊守皇命及时汇报情况,零零总总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天一道皇命降下,满朝堂萦绕着诡异的气氛。
有人已经在悄悄猜测,皇上要降罪沈寒莳了,只是还未找到合适的理由和借口。
容成凤衣在神殿一直未归,我没有问他的归期,他也没有派人来对我说,我就在皇宫与“百草堂”之间游走着,听听抱怨,看看表面的歌舞升平。
还有,调戏调戏我的公子们,听听他们七嘴八舌地谈论今天接了哪家的豪门贵客,那些人在酒席间又说了什么。
叙情馆这些地方就是好,如果他日我做不了皇帝,做个情报头子也不错,各家的消息卖一卖,朝堂的,江湖的,也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直到我收到了端木则心的承情表,对于我解除她的禁足令,她要亲自入宫谢恩,而同时,一直没等到我回应的宇文佩兰,也上了书要见我。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再来一场宴会了。
少了容成凤衣,多了端木则心,第一次见到“诚”王爷的宇文佩兰,含蓄中并没有过于的亲近,反而将目光多投射在某一个人身上。
沈寒莳!
这个风头浪尖上的男人,再度出现在了我的酒宴上,仿佛一切传言都只是传言,又仿佛看到的一切都只是表面现象。
无数双眼睛在在猜测,如果说当初众臣只是顾及他男儿身不方便靠近道贺,此刻的他,只能用被孤立来形容。
文官自有派系,武将不好亲近,他就像一道独特而美丽的景色,寂寥地存在于热闹的殿中。
只有两个人的目光特别注意了他,一个来自端木则心,一个来自宇文佩兰。
端木则心只是扫了一眼,目光与沈寒莳轻轻触碰了下,很快就挪开了,比起当初堂而皇之调戏容成凤衣,收敛的几乎不像她了。
宇文佩兰的眼神,则蕴含了太多了心思,有欣赏、有深沉、有**……
然后,她站起身,端起了面前的酒盏,走到了沈寒莳的面前,“久闻沈将军大名,上次酒席未能敬将军一杯,一直抱憾,今日这杯酒,还望沈将军……”
不要推辞几个字还没说出口,沈寒莳往边上挪了步,冷冷地迸出两个字,“不会。”
宇文佩兰的手就这么停在了空中,劝酒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
我身边的端木则心被酒呛住了,捂着唇轻轻咳着,而沈寒莳始终低垂的眼神在此刻忽然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