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黄昏时分,村庄的一切都朦胧地罩着一层淡金色。阵阵微风吹过,空气中散发着麦子的香甜气息。
“哒哒”的马蹄声渐渐远去,热闹了一天的老杨家终是得到了片刻的空闲。前来帮忙的村民都被杨李氏留了下来,因着李德仁的殷勤,中午还有不少的吃食没吃完。
杨李氏在问过了李德仁后,便让大家留了下来,吃完晚饭再归家去。村民们自然是欣喜,更让他们觉得难忘地是,身为县令的大老爷今个儿居然让他们留了下来一起吃饭。
虽说不能像甲正那样陪着坐主桌,可县令大人的一句“与民同乐”也足够让这些村民高兴得了。
这年头没啥娱乐,乡下人的娱乐就更少了。无非也就是说些东家长李家短的话解解闷。今天能见到老父母大人,还被老父母大人邀请着一同吃饭,那是多荣幸的事儿?以后对着儿孙或者他人也是个不错的谈资与吹嘘的本钱。
最关键得,县令大人今天吃的食材可有不少是自家田地里拔下来得呢!
院子里的桌椅还没撤去,都是村民们从自家搬来得,此刻倒也不用再忙活,各自找着关系亲近要好的邻居坐了下来,男人们已喝上了酒,女人们则帮着柳芸娘这个大厨将各色冷菜端上了桌。
正屋里的那桌是主位,坐得自然是村里有些身份的人。一个桌上设有主位两张,杨李氏作为一家之主自然是坐了其中一张,而另一张则是李德仁的位置。
除此之外,桌上还坐着李德辉以及村里几个年老的长辈。除此之外,村里被看好的上进后生也占了一席之位,比如李德辉的儿子李昊翔,李德仁的儿子李昊瑜,还有作为外乡人中最为出色的后生陆成,当然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杨乐贤也是有个位置得。
这点让杨涵瑶忿忿不平。搞什么嘛!姐儿现在好歹也是名人了嘛,怎么连个位置都没有?中午因着县令在场,官家人讲究,她一十岁女童不上席也就罢了。
可这晚上的宴席依旧没有她的位置!她可是名满天下的桑梓远啊!居然落魄到主桌位上都没有她的坐席,而陆成那小臭屁的孩子居然可以正儿八经地坐在那儿,且从中午坐到晚上……
连弟弟那五岁的小毛孩都可以上正桌吃饭,而自己却和几个妇人躲在厨房这犄角旮旯里,这让她感到淡淡的忧桑……
该死的古代,该死的重男轻女。杨涵瑶内心恶狠狠地吐槽着,抓着筷子一下一下戳着自己碗里的冷酱猪肝,似是要把一肚子的不满都发泄在这猪肝上似得,小小的脸蛋看着有些狰狞。
“呀,瑶姐儿这是在跟谁生闷气呢?”细心的桂花婶发现了杨涵瑶的异常,半打趣半关切的问道。
杨涵瑶抬起头,无力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呢,桂花婶。”
“还说没有,这小嘴撅得都可以挂油瓶了。”
杨涵瑶这桌坐得都是女眷,都是在厨房帮着柳芸娘打下手的妇人。现下菜品上了齐,劳累了一天,坐了下来,见到杨涵瑶撅着嘴巴戳着碗里猪肝的样子甚是可爱,听了桂花的话后忍不住纷纷笑了起来,更是凑趣地纷纷出声,逗弄起杨涵瑶来。
“呀,瑶姐儿快与我们说道说道,是不是看上了村里哪个上进的后生?跟婶子们说说,婶子们给你把把关。”
“翠婶子,您说啥呢……”杨涵瑶故作难为情的低下头,心里都快泪流了……
苍天无眼,她一二十五的大人现在却被一群中老年妇女当成逗弄耍宝的小孩儿,真真是欲哭无泪啊……
“瞧,脸红了!”几个妇人见杨涵瑶这般,纷纷笑了起来。
桂花婶子笑够了,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四下一看,顿时喊道:“柳姑娘,你和几个孩子在那干啥?还不快来吃饭?这儿还有三个位置,正好,快,来这里坐。”
配合着柳芸娘干了一天活的妇人们都知道杨家这个管家柳姑娘是个读书识字的人。看着柔柔弱弱地,话也不多,可干起活那爽快劲可一点都不比她们这些老下地的女人差多少。
农村人淳朴,这个时代的农村人就更淳朴了。在他们的观念里,手脚勤快,话不多的姑娘那就是好姑娘。
这位柳姑娘不但样子周正,还认识字,在这些妇人眼中那可是了不得的。可这位柳姑娘却无甚架子,话虽少,可说起话来细声细气,软语绵绵,听着就让人觉得舒服。
因此一天下来,几个妇人与柳芸娘也算熟了起来,对她印象特别好。这会儿桂花这么一喊,其他妇人也注意到了,柳芸娘正带着那两个小丫头还在灶台上擦擦弄弄得,顿时几个妇人就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别人柳姑娘忙了一天,那两个下丫头年纪虽小却也是个勤快人,自己这几个老的也就是帮着拣拣菜,递给东西啥得。真正累的人可是掌勺的人啊!
自己倒好,见菜上齐整了就一屁股坐了下来。要不是桂花细心,发现了柳芸娘没过来,自己这几个人还定心地在这儿神叨唠嗑呢。
经桂花婶这么一喊,杨涵瑶也注意到了。刚光顾着不忿来着了,都忘了柳芸娘,月溶,欣溶还没坐过来。她们今天累了一天,中午也只随意扒拉了几口,现下晚饭时间,是该好好吃一顿了。
“谢过几位婶子了。芸娘是下人,怎可与主人,客人同桌而食?”柳芸娘福了福身,婉言谢绝。
平日里被主人逼着没法子,同桌而食已是很没规矩。今天家里有客人,她怎么还能那般无规无矩地坐到饭桌上吃饭去?这要传出去了,她柳芸娘已是贱命贱身,被人说几句也没什么。
反正自从家道中落,冷言冷语的话她也听得多了,早麻木了。
可姑娘一家待自己如亲人般,她怎么可以为这家人脸上抹黑?尽管月溶,欣溶两个小得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口水直咽,她虽不忍心,却也只得狠起心肠来。
无它,以前的家她守不住,是她有眼无珠,咎由自取;可这个家,她不能再失去了,哪怕一丝一毫她都要守住,绝不能让自家主人给人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