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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页(第1页)

还有一条长桌靠墙摆放,正对房门,桌上整齐排列着黒木银字的牌位,涂婆背对着门站在桌前弯身行拜礼,想来这些牌位就是涂家祖宗。涂婆拜完后转身,魏淑子一看,浑身汗毛竖了起来,她脸上竟戴着一副白纸糊成的面具,在昏黄的烛光下更显阴森诡异。涂婆走到圆形法阵中央,把木桶放在供桌上,将石碑放进桶里,瓷盆摆在一边,再打开下面柜门,从柜里拿出一套生锈的窑变孔雀蓝供器,有一只香鼎,一对烛台,两只供瓶和长柄深口滴漏勺。香鼎填米,燃起三根檀香,一只供瓶里装搜集来的雨水,另一只供瓶里装杨柳上的露水。点燃房内所有香烛,先用杨柳水细细冲洗石碑,把每一寸石面都淋湿,打开一个工具盒,从里面取出血袋,引流至用烛火熏过的瓷盆里。涂婆用勺子舀起鲜血,提到石碑正上方,血液从勺底小孔漏出来,一丝丝挂在石碑上,她左右平移勺子,让血液均匀地染在石碑上。魏淑子猛然意识到,这便是借寿的仪式,涂家祖祖辈辈从事阴阳行业,沾染许多晦气,家族内阴盛阳衰,子孙命薄得多,易早夭,便用了借犊的法子,在孩子诞生时做成灵碑,上刻新生儿的生辰八字,找一个阴禄丰腴的死人借阴寿,每逢死者忌日,以及寒食、三元节等祭祖日,便以其血液浇灌石碑,能借取死者多余的阴寿来延续新生儿的阳寿,避免孩子夭折。这借阴寿的法子叫借犊。自惜福出生至今,已向多人借过寿,每人余出的阴禄有限,不能借多,一人至多借一次,被借寿的人还不能与惜福八字相冲,所以这血也得挑拣,不是什么人的都能用。魏淑子之所以成为走阴阳的灵媒,就是因为阴阳圈有能拿到血的门路,这些借寿用的血袋,全是托中介关系才能拿到手。涂婆把一袋血淋完,换上干净托盘,连着鲜红的石碑立在香鼎后,先让烛火熏着,接着开始收拾桌子。魏淑子不想打搅涂婆,轻轻掩上门,踮脚退到自己房里,又躺回床上。不久,涂婆的脚步声响起,听着是往惜福房里走去。门声响动,又过了会儿,外面传进说话声:“她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活着?”这声音很陌生,闷闷的,含糊不清,像捂着被子说话,听不出是男是女,虽是从门外传进来,却像飘散在空气中,把整个房间都充满,腥臭味越来越重,还夹带着一股膻味。接着有个尖细如鸟啼的女声响起:“这我也不太清楚,那次之后就没再联系,不过我确实让那丫头吃下了茧子汤,失去意识后才送上电梯,难道竟没效果?或者你可以去问……”那声音打断她:“不必,没联系必然是被镇了,那老鳄精靠不住,断了也好。”女声说:“对了,他向我借骨相镜,不知有什么用。”那声音说:“那老鳄精一直在打什么算盘,有他在外转移视线反是好事,倒是那面涂家祖传的骨相镜是个好东西,赔了可惜。”女声说:“本是要赔给他的,那面镜子一直是大丫头在用,如果计划成功,早就在他们手上了,现在丫头平安回来,自然是带着的,我在她行李包里找到了,没赔进去,镜子还在,就说明咱们的交易没成功,让那丫头逃过一劫。”魏淑子头有些发晕,他们说的是那面阴阳骨相镜,骨相镜她一直带在身上的吗?记得铜镜沾上杜真的血,出现一排排看不懂的文字,她觉得其中饱含什么秘密,未免发生意外,就把镜子藏了起来。想到这里,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她蹲在地上掘土的场景。☆、昏沉中又听到那沉闷声音说:“你好好顾在这里,把犊顾好便行。”女声问:“那丫头该怎么处置?我看她还有用,不如留着办事,这多年来,她也替咱们得到不少好处,我在这里脱不开身,总是要有人去张罗血袋的事儿。”那声音说:“只能留一时,长久不了,你也一把年纪了,等到寿尽时就带她去废址换一换,别再像上次那样给放火烧透,一些好处也得不来。”女声里透出欢喜:“我每年春节要回老家祭祖,到时带她一起去。”说完这句话后,忽然沉寂下来。魏淑子屏住呼吸,心脏怦怦直跳,心想别是偷听给发现了。过了两分钟,听那声音又说:“这房间怎么与原来不同?”女声说:“原来住的那个区整改,挪了个地儿,还是在疗养院里,只是不同楼,这里环境倒是比原先好。”那声音略微变尖细了些:“不是被发现了什么?”女声带上了轻松笑意:“这里是托了我女婿的关系才搬进来,一般人还不给住呢,惜福借寿的事我也从不瞒着,有来往的人都知道,一切坦坦荡荡,谁会怀疑?当年春正也是被关起来才发现事有蹊跷,没想到她那么刚烈,知道逃不出去,竟然纵火自焚,尸骨焦烂用不了,害得我白忙活一场。”魏淑子额上渗出冷汗,春正这名字听来很熟,不就是她母亲的名字吗?涂婆说她妈妈是在办案过程中被还魂鬼害死,原来却是自焚而死?那声音问:“至今也没露馅吧?”女声说:“不是都推在还魂鬼身上了吗?”那声音说:“我还需要一些时候才能完全恢复,你给我好好守着,不许出任何差错。”女声说:“放心,这么多年来不都是安安生生的,再说那丫头的性子虽和她母亲一样刚烈,却极重孝道,在外面发生什么事,有哪些情况,她全都会一五一十告诉我,傻得很,绝不会怀疑到最亲近的外婆身上来。”那声音问:“她睡着了吗?你要小心,别引她生疑。”女声带着笑音:“早睡了,就算没睡也不打紧,只要我们不现形,什么样的人也瞧不见、听不见。”声音到这里就息下了,周围一片死寂,腥臭味渐渐消失,魏淑子侧卧在床上,捂着被子,出了满身的汗,被窝里潮湿闷热,她却连动也不敢动。这是怎样一件惊人又不堪的真相,那尖细女声应是涂婆无误,这和蔼可亲、善解人意的老太婆竟然逼死自己的女儿,还密谋杀害孙女,到底是怎么回事?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越来越近,直走到门外,魏淑子赶紧闭眼装睡,眼皮微微虚开一条缝。推门声响起,她看到涂婆走进来,挺直了身体站在门前,脸上仍戴着那副渗人的白纸面具,从眼孔里透出莹莹绿光。第二天,涂婆照常出现在魏淑子面前,仍温柔细心地照料她,不露一点儿破绽。魏淑子又去看惜福,她依旧平静安详地躺在病床上,灵碑已洗净放回神龛,做法堂的小房间也被收拾过,还残留淡淡的血腥味。涂婆倒也不隐瞒夜里做的事,只说:“昨儿是寒食,按惯例是要给惜福做借寿的法式,本来每年都是你做,最近你身体不好,我见你睡得沉,也就没喊你,自己给办了。”说着,叹了口气,又拭起泪,“昨夜借犊后,惜福稍稍清醒了一时,我光顾着欢喜,却忘了叫你一声,让你错过了和惜福相见的机会。”魏淑子不动声色看涂婆演戏,抚摸她的背,劝慰说:“没事,以后总能见上的。”涂婆眼里含泪看向魏淑子:“昨夜已用完了最后一袋血,你许久没去老王那里,不知他还愿不愿意给你留这个门路。”魏淑子按下满腹疑忌,装出孝顺孙女儿的样子:“等我出院就去找老王,一定没问题。”老王就是王同志,是圈内知名中介,开了家算命馆,魏淑子就挂名在馆里干活,血袋来源一部分是协助杜真办案时,从还魂鬼身上取得,另一部分是托王同志打点。这些事魏淑子全都记得,仍旧只是个印象,回想不出具体场景画面来。魏淑子决定先去算命馆报个到,再直接杀去鹿山寻找张良,魏淑子很牵挂这个总闪现在她脑海中的男人,迫不及待想见到他,确认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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