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等候的滋味,却实在难以消受。而卫媪的鼾声和那条薄衾,则又成强烈的诱惑,倦得像周身骨头散了似的缇萦,几次想倒下来先小睡片刻,总是怕头一着枕,睡得太沉,朱文来了,不忍唤醒,错过了今夜聚语细谈的机会,所以一直打起精神支持着。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天气变了,风一阵,雨一阵,吹得灯焰昏昏,越发为寂寥客富增添了几许凄凉;再想到明日冒雨上路。艰难辛苦的光景,更觉得愁肠百结,欲哭无泪。
而朱文还不来!缇萦一腔怨气,都集中在他身上了。但转念又觉得自己不对‐‐天气不好,怨不得他。他一定也巴望着早些来,只苦于脱不得身。这时候在干什么呢?自然是&ldo;入局&rdo;了。只不知他胜负如何?
这样又算是添了一桩心事。幸好,不多久便听见脚步声响。推开门来,灯光照处,闪烁如毫芒的一片雨丝中,照出了一张紫色的脸,正是朱文。
她把灯移一移,照亮了朱文的脚下,自己却避光隐在暗头里,朱文看不见他的影子,大声喊道:&ldo;缇萦!&rdo;
就这一声,便把她喊得藏不住了,&ldo;声音轻些!&rdo;她低声喝阻,&ldo;阿媪睡了!&rdo;
&ldo;睡了?对了,该睡了!&rdo;
朱文一面喃喃地自语着,一面双脚一甩,&ldo;扑托&rdo;把一双革履摔在门外,走进门来,朝地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眼睛随即闭上,是倦极了的神气。
好不容易熬到此刻,所等到的人是这副神情,缇萦深为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唯有按捺满怀的怨怒,暗暗叹口气,静观究竟。
好半晌朱文毫无动静。再这样下去,他非睡熟了不可,于是缇萦觉得不能不开口了,&ldo;喂,喂!&rdo;她推一推他的手、臂,&ldo;你到底怎么了?&rdo;
&ldo;只想睡!&rdo;朱文含含糊糊地答说。
&ldo;你不能睡在这里!&rdo;
&ldo;谁说的?&rdo;
&ldo;什么谁说的!起来,起来!&rdo;
&ldo;别闹!让我好好睡一会。&rdo;
看他这惫赖的样子,似乎今夜真的要睡在这里了!缇萦大为着急,便出之以非常的手段,取块手巾在水中浸湿了,临空一绞,溅得朱文满脸淋漓的水渍。
朱文微微一惊,拿手抹着脸,一仰身坐了起来,睁眼骂道:&ldo;你讲理不讲理?我就稍微睡一下都不行吗?&rdo;
&ldo;不行。&rdo;缇萦得意地笑了,同时把手巾抛了给他。
朱文不作声,把张脸蒙在冷手巾里面,清凉的快感,终于缓和了他的酒意和睡意,嘻嘻地笑道:&ldo;这下好多了,可以不睡了!&rdo;
于是她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问道:&ldo;明天什么时候动身?&rdo;
&ldo;看天气再说。如果雨太大,就再住一天,若是天晴,也得日出以后再走。&rdo;
&ldo;那好,阿媪就惦念着这个。&rdo;缇萦忽有疑问:&ldo;怎的官差如此从容?倒像游学访友似的,随处流浪?&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