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也同样,我喝到糖精多的奶茶会逐渐心慌没力,继而全身发抖,出现像低血糖发作的反应,于是他就会绕远路去给我买良心店的奶茶。他知道我馋嘴却舍不得买价格偏高的吃食,就三天两头打包些回来说犒劳自己学业辛苦。
他知道我愿意听课,有时候会带着我去上课,甚至会悄悄帮我录课。他也买了个小黑板挂在墙上,并带来几本书,先做中学老师给我讲课,为了显得同学多一点,他摆了不少布偶在凳子上,以及小小的手办都被摆出来了。它们每一个都有名字,这些名字都是从昔年他讨厌的同学那处借来用的,然后上课的时候他就可以公报私仇了。点名次数最多的是小莫,如果他让小莫答不上来,就会揪起它一绺头发扯来扯去,凶神恶煞责备它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他还会变个腔调做小莫说,我会的话就不会来上学了。接着小莫布偶会被打得更惨。一面打着,他嘴里不住地说,天道好轮回。
我听其他布偶同学说,我的同桌宋元明小学时候数学不好,也这样被老师对待,上了中学以后宋元明的数学才渐渐上升。而那样对待他的老师,姓莫。
宋元明为了弥补我和他的青春校园时光,特意安排了宋元明布偶做我的同桌。我是班上所有委员,这又是为了弥补我从前竞选班长被淘汰的失落,我特意介绍过我的从前,至于其他布偶,宋元明有声有色模仿过被它们代表的真人。
当学习到了白热化阶段,他讳莫如深地拖来一麻袋书和一大袋卷子,据说那是他从小到大都没舍得扔的……
我和宋元明的校园时光持续发展了一下,听说他的初恋是在中学时候,我遗憾没能参与他的过去,很想体验校园恋爱,实际上也暗暗妒忌着。因此他找旧同学借来两套黑白相间的运动校服,在某个星期天带我去他以前的学校体验了一回。我们翻墙的时候,他从犄角旮旯的杂草堆里找来了一把有些腐旧的梯子,他惊呼竟然还在这里。我于是知道这把梯子不简单,过去他初恋翻墙不算利索,所以他亲自据木头做了那小梯子给她一个方便。
我闷声不响夺了梯子独自上爬,踩到一半它咔嚓折了,我一脚踩空往后仰倒,幸而宋元明眼疾手快接住了我,但我比他初恋要重一些,他没抱稳,我们双双小摔。我自己认为我比他初恋重。
他见我脸色不对,忙说他刚刚踩到石头崴了脚,再来一回他百分百接得住,又说我一点儿也不重,是他最轻的一个女朋友。这一听我脸色更不好了,我问他到底有过几个女朋友。他数了很久没给数清,我干脆向那把差点摔死我的梯子发作。
我说,它好像很认主人。
宋元明当时举起梯子就毫不手软砸了个稀巴烂,一脸厉色,嘴里边重复地骂,我叫你帮助学生逃学!我叫你帮助学生逃学!
我一愣,真心地说,别破坏回忆啊。我只是想他帮我骂一骂,没想到他会砸。
我话刚说完,不远处一个穿同样校服的男生向我们跑过来,并指向宋元明,带着口音激动破口大骂,你他妈哪个班的孙崽!敢砸你爷爷的忒子!我干里凉!
我又是一愣,宋元明这时扔了手里的梯子残渣牵上我就跑。我说,你跑什么,这不是你做的忒子吗?
宋元明笑得不能自已说,是他做的忒子没错,估计给那犊子占了当逃学用的,砸了好。至于为什么要跑,他认为逃跑更能气着那不学无术的犊子,找不着人发泄,堵在胸口想发发不了才是最气人的。
不过后面那犊子真能追,硬生生追了我们五六条街,像动物界里记仇的平头哥死咬不放。一边追还一边用他口音浓重的普通话辱骂我们,并叫我们赔他的忒子!
我们异口同声模仿他口音说,赔不起你的忒子!要忒子没有,要命一条!
我乡里人说话都没这么土。我和宋元明在前面笑得险些跑不动,幸亏我们体能都算不错,才甩掉了他。那犊子最后还放狠话说,他是体训队的,有种我们再也别去操场上,他记住我们的脸了,要举报我们谈恋爱。宋元明还他一击说,举报他藏忒子逃学。
为了躲避&ldo;平头哥&rdo;,防止他蹲点逮人,我们去了宋元明当年另一个充满回忆又热闹的小吃店,墙上有密密麻麻的情侣名字,我刻意寻了半天,总算寻到了宋元明,令人惊讶的是,他初恋名字的开头字母与我名字的一样!
他露出和煦的微笑看着我。起先不知道他初恋名字的字母时候,我还能接受知道他的恋爱过往,现在心里是正儿八经堵得难受了,要比那平头哥刚刚没追到人堵得多几倍。
他还是看着我微笑。我咕噜咕噜喝完整整一杯奶茶,像老年人吃食慢慢地咬着满嘴的珍珠,味同嚼蜡地说,是不是因为我和她名字的字母一样,你才让我做你女朋友。
他微微一愣,刚一摇头又马上凝住了,最后还是坦诚地点头了。
我在桌下掐住自己的腿,又炮语连珠地问他,我跟她长得像吗?她跟你处得好还是我跟你处得好?你们还有联系吗?她在读大学吧?
他毫无遮掩的回答,联系是有的。又避重就轻地说,阿雁……就是阿雁。
我掩住怏怏不乐,跟自己说好了只参与和体验,不能无理取闹。他能坦诚也是他的勇气。我在心里为他说话,自欺欺人起来,似乎就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