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你大爷的淡!刚才我明明听见琛子不去!”
“哎哟你听见了啊?哈哈哈哈。”
张子琛对隔壁的动静和教室里没来得及走的同学投来的各色目光视若无睹,从桌兜里摸出手机,又在路过课代表的时候顺手牵羊了两本数学作业。
那课代表张了张嘴,最后只叹气道:“明早记得一块还回来啊,抄的时候数字改改。”
然而那个高瘦的男生只是潇潇洒洒的给他留了个背影。
“坐。”办公室内,班主任头也不回的一摆手,张子琛安静的坐在他面前的圆板凳上。
“关于学习的话我就不唠叨了,你肯定耳朵都磨出茧来了。纹身的事儿我也和学校沟通过了,校方决定不予处理。”班主任放下手里的教案,取下眼镜转过身来严肃的看着面前青涩未褪的少年。
张子琛直直望李老师的裤脚,仿佛那里有朵花一样。
“张扬个性是好事,虽然我认为不应该带着有色眼镜看待纹身这一问题,但作为一个高中生,我希望你对自己现在的形象有一个准确的定位。”李老师有咽炎,说了几句话就要抿一口茶水润润嗓子。
在张子琛无声的顺从中,他搁下挂了一层薄薄茶锈的保温杯,略一沉吟,有些沉重地开口道:“其实这次叫你来,是学校想向你了解一下邱以童的事情。”
少年的瞳孔骤然紧缩,终于僵硬地抬起那颗本来漫不经心的脑袋来。
“邱以童?”张舜手里捏着一份文件,撂下电话就皱着眉头看向陆为。
“嗯,她就是前几天在学校跳楼自杀的高中女生,和张子琛是同桌,两人算是青梅竹马吧。”陆为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张舜,上面是邱以童跳楼自杀的当天新闻报道。
日期刚好是齐嫣然被杀死的那一天。
这是个什么日子?会同时有两个和张子琛有关系的女人死去?
“除了日期以外,这个女生自杀基本没什么疑点,据说她平时就是个相当抑郁的人,情商低又心理敏感,靠沉迷网游熬日子,从初中起就开始有自杀倾向了。”
陆为边说边从桌上拿起车钥匙,估摸着张舜已经一目十行的看完了,就直接把手机从他手里抽了回来,末了还利落的扯了张纸巾将上面的指纹印抹掉塞进口袋。
“另外,王鸿根据一辆车的行车记录仪发现张子琛当天在齐嫣然遇害的废弃停车场附近出现过。”
“啊?那你现在要去哪?”张舜还保持着手机被抽走时的姿势问道。
“去一趟张子琛纹纹身的地方。”陆为一摆手,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不是……”张舜后知后觉的一愣,自言自语道:“这么多事,那你让其他人去一趟不就行了吗?”
陆为怎么会不知道这个紧要关头,他身为副队长有多少事情要做。
“纹身啊?哎,邱以童也有个纹身,在手腕上,很小一个星星,不显眼,所以我只是叮嘱她平时不要露出来就行了。她自杀后第二天,张子琛就没有来学校。我担心这孩子叛逆的厉害,又是一个人住,再想不开了可怎么办。说来也巧,我从学校出发,想去他家看看的时候,正好他就从那家纹身店走出来。脖子后面一片红通通的,我一看,是个纹身。”
张子琛班主任的话还尤在耳边,陆为心里有一根弦绷得紧紧的。邱以童的死和张子琛有什么关系吗?
就好像面前一条小鱼,可你发现它的鳞片像是蛇鳞,那是本不该在鱼身上出现的东西。可当它出现了,再匪夷所思也要弄清楚这究竟是它变异了,还是这也许根本就不是一条鱼,而是条未成年的水蛇。
所以张子琛究竟是鱼还是水蛇,陆为不会妄下评论,他需要更多除了表面的鳞以外的信息来抽丝剥茧,比如血,比如肉,比如骨。
陆为换了便装,面色平静地走进了张子琛班主任口中的纹身店。
这似乎不像个正经店,满地烟头,操作台上也是乱作一团,裸露在外的独独一个灯泡随着刺骨的穿堂风一晃一晃的,让人看一眼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过难得的是,身为强迫症重症患者,此刻在面对这种最为厌恶的场景时,陆为却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双手随意插在上衣的口袋里缓缓踱步而入。
他刀刻一般的深邃五官沉寂如常,眸间却隐隐有暗光流转,氤氲着不同寻常的躁意。他似乎以为这样的姿态就可以压下他那一身渐渐显现的,然而每迈进一步就更为狂躁的,如利刃出鞘的暴戾,却不想成了雷雨前夕轰然压城的黑云和狂嵐。
想来是因为,他总能从这样脏乱不堪的场景中看到曾经的自己。
“纹身?”
一个鸡冠头叼着烟卷冲陆为招呼道,但他敏感的感受到这个人周身萦绕的低气压,脚下“咣咣”踹了两下操作台的桌腿,内间正骂骂咧咧打扑克的几个小年轻牌一甩,龇牙咧嘴的就组团走了出来,状似无意却又恶狠狠的瞪着陆为。
“邢老黑在吗。”陆为淡声道。
鸡冠头一愣,将烟头扔在地上,又啐了一口,才复杂道:”你要找邢哥?“
陆为也不回答,就着寒潭一般的黑眸微抬着下巴俯视着那鸡冠头。
鸡冠头死死盯着他,沉默了片刻,忽得咧开满是烟渍的黄牙狰狞一笑,抄起身边的椅子抡圆了胳膊就朝陆为砸去,喝到:”给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