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私案尘埃落定,并不意味着事情就此结束,事实上,对于郑迟来说,很多麻烦才刚刚开始。
近在眼前的第一个,就是他的监护权问题。
郑迟在南山县里还有他爷爷奶奶大伯一家,郑家的房子虽然是要被收回去的,但是里面的家具和一些私人物品财产之类的,都可以带走,郑迟趁着探视完了之后,就和谢南音回了趟他原本在家属院的房子。
时间正好是午后四点多,大人们还在上班,小孩子要去上学,故此一路上行人并不多,但尽管如此,谢南音和郑迟进家属院的时候,还是会遇到一些留守在家的老人孩子,郑迟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几乎就没有人不认得他,可是现在,即便遇上了也只有一两个会打招呼,多是避开来,还会听到些交头递耳的窃窃私语。
纵然不是落井下石,可是那样满怀唏嘘的感叹,也让郑迟的心情低落许多。
人情冷暖,不外如是。
更何况,其实他早在之前,就已经体会过了。
谢南音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拉着他的手握了握。
郑迟开了门,屋子里一个多月不曾住人,但落的灰并不多,以前郑迟妈妈在的时候,最是注意干净的,窗户半开着,东西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仿佛主人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只是客厅里摆放在果盘上的几个苹果沤得太久,有的发奄缩水,有的已经坏了大半,空气中隐隐多了丝味道。
郑迟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才走进去,也不避讳谢南音,带着她就进了主卧间,谢南音就见他费力的想要推开床头柜,就跟上去帮忙,两人合力抬起来,郑迟看了看地板,敲了几下,才不一会儿就弄出一块地板,从里面捧出一个小木箱子来。
乌黑发沉的木料,并不如何显眼,总共也就二十公分长,只是上面上了把小铜锁,郑迟从口袋里舀出一把钥匙,没一会儿就把锁打开了。
谢南音吃了一惊,里面放的除了一沓厚厚的纸币外,还有几件首饰,特别精致的玉簪子和翡翠手镯,还有一对玉佩,一条金项链。还有几根金条。
谢南音前世跟着她那富二代男友也算有些见识,知道那翡翠镯子和玉簪都是极好的料子,大概值不少钱。再有那几条金条,值好多人全家的积蓄了。
谢南音什么也没说,郑迟却主动解释道:“音音你别怕,那天我妈大概早知道要出事,就把钥匙给了我,她说,这些东西是干净的。”他声音低低的,有种决然的倔强:“我相信她不会在这件事上骗我。”
那时候,她走得那么匆忙,他直到后来,才晓得“干净”这个词的定义。
谢南音认真的点点头,“你放心,我不会和人说的。”
她是知道的,郑家除了财产被没收了大半外,还罚了好些款,但是以他们家的家底,那些都付清了之后,剩下的,自然还是他们家的。
她也相信,这也许是袁萍给她的孩子留的后路。
然而这些东西,郑迟却只是看了一下,就放回木箱子里锁上了,然后递给了谢南音:“你帮我保管吧?”
“啊?”虽然这钱不会再被派出所追了,但是这么多的钱和东西,谢南音光拿着就觉得烫手。
郑迟道:“这个房子很快要被收回去了,我以后暂时只能住我爷奶那,这东西放我手里拿不住的。”
前两天他妈的案子还没判,他就偷听到他奶和大伯娘她们商量着要把这里的东西都带回去,多可笑,他妈都要进牢房了,她们连探视也不肯去,就先想着如何把这里的东西都带走了。
最让他难过的是,他的爷爷和大伯竟然也一声都不吭,他从大伯娘的骂骂咧咧里,也知道了他大伯如今的职位受到了影响,没了上迁的可能。
连大伯的态度都隐隐带着埋怨。
郑迟以前不大懂事,但他也知道,他大伯当初能拿到现在的职位,还是他妈走的关系,而且他大伯在那职位上干了好些年都不见有什么能耐,更别提升迁了,如今反而拿他妈的事说话。
这样落井下石的一家子,让他如何能放心。
可他如今没了落脚地,如果只能住到她们那边的话,这些东西肯定会被她们翻找出来。
郑迟并不是个在意金钱的,但是这个箱子里的东西,是他妈留给他和哥哥的念想,就是丢了,他也绝不想让它们落到那帮子狼心狗肺的人手上。
郑迟只是想想他爷奶那边的态度,眼里都带了几分狠色。
谢南音眼见他神色变了变,抱着木箱子的两只手拽得紧紧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冷厉,不由有些慌乱,她认真的按住郑迟的肩膀看着他:“郑迟,你妈妈的事已经过去了,你别再想太多了,以后,你要好好过日子,才能让阿姨放心呀!十五年,其实也很快的。”
郑迟瞪大眼睛看她,眼里却是不自觉的含了泪:“很快吗?”
也不怪他这般绝望,纵然这些日子成长了许多,可到底不过是十岁出头的孩子,他人生活到现在,都还远远没有十五年呢,要等到下一个十五年,何其遥远,在他心里,可不就长得跟一辈子似的。
谢南音也跟着哭了:“会的。时间过得特别快呢,我陪着你一起,很快就到了。”
谢南音这个身体不常哭,结果她才掉了几滴泪,就开始打嗝,郑迟本来脸色沉郁的,看着她这样,反而哭不出来了。
谢南音自己擦了下眼睛,郁闷了一会儿,他们才找回原来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