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被爷爷整整齐齐得摆在土灶旁,温岁礼掀开放在一旁的泡沫纸箱,里面囤着爷爷准备过冬的红薯,这红薯还满满当当,可爷爷却已经先走了……温岁礼手握着纸箱边沿,他忍不住又红了眼眶,说到底刚刚在爷爷墓前说的那些话是为了安慰温岁言,他自己又何尝能接受爷爷的离开呢?这里到处是爷爷生活过的痕迹,可却再也不会有他的身影。
温岁礼看到泡沫箱子后面好像有红红的东西,于是他绕到后面发现竟然是两只已经瘪了一半的气球,尽管被擦试过,依然可以辨认出几道压过的痕迹。
可以想到爷爷去镇上看到路边被人遗弃的气球,心想着自己的孙子孙女还没有拥有过,于是将它们捡起栓在自己的三轮车上,尽管自己已经腿脚不便,踩着自行车的脚步越来越慢,可只要一想到孙子孙女回家看到了气球肯定会高兴的,想象着他们的笑脸,爷爷也感觉自己的脚步有力了起来,回家以后用毛巾小心地擦拭,将它们藏在厨房里,想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爷爷,我已经看到了,我非常的开心。”温岁礼眼眶湿润,手中那着两只气球,最终被付诸希望的东西会被重要的人看到。
家里没什么吃的,温岁礼简单炒了两碗菜和蒸了一碗饭,他把饭菜都放在锅里热着,去一楼卧室里叫温岁言起床。
“言言,醒了。”
温岁言的睡眠很浅,即使是在累的不行的情况下也是一唤就醒。
“哥哥。”温岁言揉了揉眼睛,她的眼睛都是肿的,里面都是红血丝。
温岁礼将妹妹扶起来,用毯子将她身上裹住:“先起来吃点东西吧。”
今天早上温岁言只吃了一个包子,可大巴下车以后就全吐了,之后一直就没有胃口,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还没吃过东西喝过水。
温岁言点了点头。
温岁礼将妹妹扶到弄堂的餐椅旁坐好。
“我先去搬菜。”
“好。”温岁言脸色苍白,虽然没有力气,还是努力回应了一声哥哥。
温岁礼炒了一碗茼蒿和番茄炒蛋,爷爷一个人基本不吃肉,甚至连鸡蛋都不舍得吃,那些老母鸡下的蛋都藏在地窖里,想着等温岁礼回来带给言言补身体。
“先洗手。”温岁礼接了一盆温水给温岁言洗手。
温岁言从厚厚的毛衣袖套中伸出手,她的手没有一点肉,只剩一张皮挂在手骨上,不知怎么的,温岁礼就想起了爷爷的手,他在120救护车上,爷爷握住他的手也是这样的骨瘦如材。
“多吃一点,我去给你倒杯温开水。”
两个人都没有胃口,可为了不让对方担心还是吃了下去。
“言言,累吗?要不再休息一下?”温岁言的脸色看起来很差,这让温岁礼不免担心起来。
其实温岁礼也有想过隐瞒爷爷去世的消息,可他转念一想,言言肯定不希望自己瞒着她,不然要是错过见爷爷最后一面的机会,就算以后病治好了,她也不会快乐的。
“我休息了一下觉得好多了,哥哥,我想……出去看看。”好不容易回到故乡,温岁言想出去看看,她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除了家她最熟悉的就是充满消毒水味的医院,寂静的出租屋以及来往医院与出租屋之间的路程,那是哥哥背着她一步一步回到他们在外安顿之地的路线,她趴在哥哥背上一块一块数着经过的瓷砖,行道树,斑马线,红灯……那长长的林荫小道贯穿了温岁言整个在外求医的生涯,还留下了温岁礼单薄的身影和两个相依为命的他们。
温岁礼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晴空万里,是个无风的好天气。
“那我们早点回来。”
温岁言点了点头。
温岁礼的家建在半山腰上,多数人都已经搬到山下了,附近只有寥寥几户人家。家里有一辆脚踏的人力三轮车,爷爷每天清晨会去田里摘些新鲜蔬菜骑着小三轮去村里的菜市场卖。
温岁礼将衣服垫在三轮车的坐垫上,将妹妹抱上了车,又贴心地给她裹好外套,准备了根小毛毯放在一边,他担心万一待会儿降温了冷,毕竟山上的温度总是要比山下低一点。
他们出发了,就像每一次爷爷带着他们下山一样,从前宽阔的肩膀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越来越瘦小,挺直的脊背也弯曲了,现在爷爷也不在了,骑三轮车的人也从爷爷变成了哥哥。
温岁言看着周围的景色一点一点向后退去,从她的视线里慢慢消失。
小小的温岁言想,难道人跟人真的不能永远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