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林侧过身,端正谢过,虽发丝仍有些凌乱,却已经恢复镇定,眸中再次染上惯有的淡漠疏离道:“多谢好意,姜林心领了,告辞。”观她语气与姿势明显含着拒绝的意味,陆秋白不由得向前跨一步,两人的距离迅速拉近,轻声在她耳畔道:“就当是某……报姑娘当年救命之恩。”姜林没料到她提到过去,退后一步,直言提醒道:“我与公子素未谋面,公子怕是认错人了。”陆秋白见此也不再强求:“那便祝愿姑娘得偿所愿,如意平安。”二人以礼道别,姜林提起衣摆,转身回堂。此时姜府之内,姜孜发现姜林趁乱逃走,气得破口大骂,当即摔掉了手里的茶盏,怒道:“把她抓回来!把她抓回来!她生是姜家的人,死也得是姜家的鬼!”“你要谁死?”一道威严的女声自屋外传进来,一身利落束袖长衫盘着道髻的妇人披着月光走进来。进门就是一通数落:“我不在家,你胆子倒是大起来了,竟敢不声不响要我的女儿死!虎毒尚且不食子,我不曾料到你竟还有这样的心思!”“姜孜,妄我以为你就是个懦弱小人,哼!竟是我错看了你!”姜孜在这妇人面前顿时就歇了气焰,一声都不敢再多言,神态与方才判若两人,语气近乎带着谄媚道:“夫人消消气,是我口不择言,我没有那个意思。”说罢还作势用手去打自己的嘴:“都怪这张嘴,一天天地胡说八道,嘴里没个把门的。”这妇人正是出门游玩的姜林母亲——薛湘钰,也是勇宁侯薛廷一母同胞的妹妹,听到女儿回趟家还出事了的消息,薛湘钰赶急赶忙地回来,生怕晚上一步,就见不着女儿了。谁知赶回来,女儿没有见到,还听到姜孜竟然要这样对待女儿。女儿自小跟着老医师学医,遍游各地,这些年她与女儿本就聚少离多,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平时姜孜在她面前同是一副想念女儿的模样,她没想到背地里,他真正的想法竟是如此。薛湘钰在问外听到他说的那些话,刀刀刺骨,心中猛地涌起一团怒火,正要发作,却被姜孜软绵绵地打回来,一时间发作不得。“你说你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姜孜低着头,眼睛状似深情道:“夫人不要生气,我也是为咱们女儿着想,你看她如今也有二十了,比不得妙龄女子,再不着急婚嫁之事,怕误之终生呐!”薛湘钰听他温言软语,一时气消掉一半:“真的?”姜孜殷勤地将茶盏奉上,引着薛湘钰坐到太师椅上,绕到她身后,揉捏她的肩膀道:“真的,天地良心可鉴!绝无假话!。”薛湘钰这才收起怒火,将信将疑道:“既是如此,好生与林儿说便是,喊生喊死地做什么?”
姜孜心虚地岔开话头道:“也不知林儿现在去哪了,安不安全,你们娘俩儿还没说上话……”薛湘钰的注意点顺利被带走:“是啊,咱们又没见上面,明儿我去医馆寻寻她,许是回医馆去了。”作者有话要说:陆秋白:她怎么这么冷漠,一定是还在生我的气qaq此心何寄(七)金榜公布之后,有人欢喜有人愁,但放榜之后的宴会却是一个都不少,除却学子们同乡之间的小聚会之外,还有各学子一同凑起的簪花宴,以及不久之后皇家兴办的琼林宴。琼林宴将在皇家园林琼林苑中举办,故而取名亦为琼林,天子行此宴旨在与新科进士们拉近距离,也算是对众人多年寒窗苦读,今后也将为国效力的一种犒赏。陆秋白身为头名,自也在被宴请之列。除却此皇家之宴席,更有许多名门望族广邀学子,以示友好,也有为自家子侄铺路之意,以望将来官场之上,互相之间有个方便。故而游街之后,身为新科状元可谓是请柬接到手软,哪怕她身处陋巷,陆秋白也丝毫不怀疑这些人会踏破她的门槛,不吝招揽她这个新秀。至于其中包含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就不得而知了。也许有的仅仅是结交之意,有的只是见她容貌俊秀,又有才名,将来官路也许亨通,在京中似乎又无根基,起了招婿的心思。这些是陆秋白发现在众多来访之人中,有将近一小半人都是媒婆,或是来说亲的基础上得出的结论。其中不乏家世显赫之辈,女方无一不是温婉贤淑、宜室宜家之辈,于个人才艺上而言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于家世背景上身份贵重,甚至陪嫁也是无不丰厚,哪怕是拎出去独立门户也几乎抵得上富商之财。这样的人品相貌与家世出身,竟争相向她一个在京城暂且毫无根基的人抛来橄榄枝,甚至可以说是不求回报。陆秋白一时有些不知,到底是她这个状元的含金量高得超乎她的想象,还是这些人都齐齐瞎了眼,嫁女要求太低。她既不能给女方如娘家般显赫的家世,也不能保证女方衣食无忧,甚至还让女方“倒贴”嫁妆,为什么这些家长这样前仆后继,难道仅仅是为拉拢她而已吗?她感到一阵不悦,心中堵着一股闷气,却不知缘由为何。而此刻姜林也仍旧被同样的事情困扰着。薛湘钰回府之后,从姜孜口中得知女儿离家出走,只觉得姜林是负气而已,在了解一番前因后果之后,也更坚定了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