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北宫清初忽的睁开双眼,远方有人缓步而来,青衣负书,玉簪束发,在腰间别有一枚黄皮酒葫芦,明明是个女子,却生的比男子还要俊朗,她向北宫清初走来时,满天星辉仿佛都在随她移动。
北宫清初饶有兴趣的欣赏着这幅足以让无数女子痴情的翩翩公子月下踱步的画面,俊朗女子已经走到他面前,微微行了一礼。
“世子,已经办好了。”
“辛苦我的清梦哥哥了。”北宫清初没个正行道。
被唤作清梦哥哥的英气女子也不恼怒,过去不知多少次被自家世子卖给城中的大家闺秀,明明已经坦白自己是女儿身,那些女子们仍是乐此不疲,一有机会便对她眉目传情,写下无数千回百转,含情脉脉的诗词。
其中以巨富王氏商行家的小女儿最为疯狂。知晓她爱酒嗜书,便为此一掷千金,在寸土寸金的城中建成了天水酒庄和万书楼,里面真正是美酒佳酿无数,孤本独篇成山,不光在折戟城,整个北宫南部都有所耳闻。
清梦大大方方坐到北宫清初身旁,也不理睬肆无忌惮盯着自己看的世子,自顾自的翻阅一本流传甚广的诗集选编,神情投入。北宫清初见清梦没有搭理自己的想法,只能识趣的继续修炼。
白日里北宫清初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清梦,让她带着瑶月隐瞒身份去为被火云驹撞伤的荆州士兵疗伤,能治的都尽力医治,不能治的也要寻来义肢,最起码要保障后半辈子都能生活自理。对于这些被撞伤的士兵,他其实是心怀愧疚的,当时他虽有能力制止火云驹发狂,却心存“钓鱼”的想法,只能悄悄卸轻火云驹的力道,控制在既不会被人发现又不会造成重伤的范围。
清梦忽然放下书,欲言又止,北宫清初了然,笑道:“是那些荆州士兵在背后狠狠的骂我了?瑶月那小妮子应该忍不住吧?”
清梦点了点头:“他们骂的有些难听,瑶月没忍住,将处理好的伤口又恢复了,气呼呼的一个人离开,奴婢只能找来城里的郎中帮忙,已经处理妥善了。”
北宫清初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笑嘻嘻的对清梦竖起了大拇指,“是想说他们本来就是弃子,我为何要多次一举?还是觉得我假仁假义?”
清梦神色如常,只是盯着北宫清初。
北宫清初苦笑道:“其实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大概是因为他们是因我而受伤的吧,所以多多少少会心怀愧疚。这人啊,多看了几本圣贤书,就喜欢做一些沽名钓誉的事情。但我始终觉得,只要有活下去的希望,每个人都有理由好好的活下去。”
清梦习惯性的保持着沉默,但她明亮的眼睛似乎认可了北宫清初的回答。
“哼,这不是假仁假义是什么?北宫清初,你不会真看了几本狗屁圣贤书就把自己当做什么圣人君子了吧你要是真不想活了干脆就拿刀自我了断,别搞笑死老子这一套。”
“这件事无足轻重,不会有什么隐患的。”
“没什么隐患?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如此优柔寡断,软弱无能还不是隐患的?忍过了整整十六年,要是因此毁于一旦,你知道下场的,别怪老子没有提醒你。到时候我会主导一切,将该杀的都杀了。”
“井榆,你多虑了!”
“多虑?你要是真神机妙算也不会被个小娘们识破一切,老子希望她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你应该知道自己背负着什么!”
“用不着你提醒,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小心下次再也醒不过来。”
清梦奇怪的看了一眼正在修炼的北宫清初,明明后者毫无反应,却给她一种奇特的感觉,就好像,一会儿天地昏暗,一会儿日月齐明,好像有两个北宫清初?
外界风平浪静,北宫清初与井榆的争吵依旧在继续。“宫中府内,派系倾轧,皆欲以你为棋子相互试探,你不觉得自己可悲吗?”
“有何可悲?他人视我为棋子,我视他人为刍狗,天地何其广阔,蝼蚁尚敢噬象,人间不过五百年,谁又逃得过一场清算?”
井榆沉默了,过了许久“或许你也不完全是错的,他人死活我不在乎,但一定有人要付出代价。”
“等着吧,天地不仁,你我便是他们的清算!"
过了一会,清梦起身离开,北宫清初依旧待在原地修炼,月樱树在晚上会自主绽放,接引月光,一片静谧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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