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知青结伴去上工,顾莞宁依旧是记工分加拔草。倒是今天郑妙琴没来,组长大娘气冲冲的,“呵,攀上高枝了!”
赵红英抻着脖子看了一圈,低头跟顾莞宁说:“郑妙琴去了别的小组,现在跟你一样是记分员。”
记分员都站在田坎上,顾莞宁很快就瞧见了郑妙琴。许是察觉到自己在看她,郑妙琴看回来,脸上是得意的表情。
顾莞宁垂眸,继续拔草。
她在那个小组里看到了桂花婶子,桂花婶子是大队长媳妇,十有八九也是那个小组的组长。
上午的工作完成,顾莞宁站到田坎上,知青们和社员排队等她记工分。
不远处的水田里程砚洲频频扭头似乎在看什么,程家大哥程砚山眯着眼睛瞧了瞧,“看什么呢老三?”
程砚洲收回视线,“没什么。”
那件打了蓝色补丁的军大衣好像是他的。
“咱爹扭伤了腰不能来上工,这才让你替他,不然这会儿你该在县城跟人相亲的。”程砚山拍拍兄弟的肩膀,“委屈你了。你放心,等过去这阵农忙就不用来了。”
程砚洲薄唇紧抿着。他不怎么放心,去相亲还不如下地。
知青院吃大锅饭,饭食相当简陋,不是稀粥就是窝窝头。吃了一个多月,顾莞宁舌头寡淡无味,属于是看见这两样东西几乎要反胃的程度。
她得想办法吃肉。
刚好过几天是公社的集市,这个年头虽然禁止私人买卖,但以物换物是行得通的。每月下旬公社大街上就会有附近大队的社员摆摊,摊上的货物多是自家种的蔬菜瓜果,和一些手艺品。
下工后陪赵红英去大队部送农具,顾莞宁就和大队长提了请假的事情,“我想去县城买些东西,怎么说程营长也救了我,后来又不辞辛苦地弄来药,就当是一点心意。”
大队长爽快地给批了假。
这段时间一直在照顾顾莞宁,赵红英许多东西都用干净了,柴瑞云也一直等她一起去县城,干脆一并请了假,最后两人拿着三张请假条离开。
程砚洲立在门口。
听到一个女声说要感谢他,程砚洲眉眼微动,偏头正好看到两个女知青往外走。
几乎是一眼程砚洲就认出来,那个脸上几乎没有血色的女同志就是他救下的顾知青。
顾知青今天留了两个麻花辫,穿着宽松的蓝色短褂,脖子上围了厚厚的蓝色围巾,一抬手露出纤细的手腕,整个人瘦骨伶仃。
程砚洲恍然想起,在水下抓到顾知青手腕的时候,感觉就像抓到一块冰疙瘩。
又冷又硬。
上次见顾知青她昏迷没有意识,这次再见顾知青的神色依旧不大好,但笑起来眉眼弯弯生灵活动。
她和另一个知青在说话,没看到他。
顾知青的背影消失,程砚洲回神,提步进屋。
程长顺见他进来下意识扭头看窗外。咋滴,顾知青不刚还说要感谢老三吗?这人到了跟前都不认识?
“你没碰到两个女知青出去?”程长顺搓了根土烟猛吸一大口,问程砚洲。
程砚洲拉开凳子坐下,“碰到了。”
程长顺吐出一口烟,看程砚洲像在看个怪人,“怨不得你娘说你是个榆木疙瘩?”
“换旁的社员救了知青,那得狮子大开口地要报答,哪像你见了人都不知道认?”程长顺拉开抽屉在里面找东西,边找边说:“顾知青还是个女同志,你要是机灵点,这媳妇儿不就有了?至于你娘给你介绍那么多对象吗?”
程砚洲眉心微不可查地皱起,“长顺叔这话不合适。”
“知道你正派,不说了不说了。”程长顺找到公社会计盖过章的批条拿出来,“过几天公社有一车化肥派下来,今年轮到咱们前进大队,到时候你拿着这条子去公社,开拖拉机把化肥运回大队。”
程长顺吸了口烟,“上年化肥给了隔壁丰收大队,他们粮食长了一大截,秋收的时候那个得意劲,挤兑话难听得要死。开会的时候还说一切都是他们大队干部的功劳,那是他们的功劳吗?那分明是化肥的功劳!”
“看今年我非得出这口气不可。”
“对了,最近队小马上就完工了,我不放心得看着才行,运化肥我就不去了。你长义叔他坐不了拖拉机,一上拖拉机他就心慌,听见拖拉机的声音突突突他都难受。”
“老三,你一人能行不?”
程砚洲收起那张批条,“能。”
听见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程长顺直啧牙,有这么个孩子可真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