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但姜芷岚就是觉得何青圆并不是一口浅池,偶尔几次场面上遥遥相见,她从来都没有躲过姜芷岚的目光,总是稳稳接住,不卑不亢。
&esp;&esp;祝家这两年多事,总也有人拿些话语讥刺她,她认认真真地听了,张口就揪住那人的痛处,狠狠戳下去,脸上还是淡淡的笑。
&esp;&esp;也有过别人嘲讽她,但她抓不住别人短处的时候,姜芷岚那一回等着看好戏,却见何青圆只是挑了挑眉,扫了那人一眼,说:“要你管?咸吃萝卜淡操心。”
&esp;&esp;姜芷岚觉得何青圆可能是个坏女人,她很想让季悟非看看何青圆这高傲的样子,这轻蔑的做派。
&esp;&esp;可瞧见何青圆身后护着的那几个祝家庶女时,姜芷岚心里有微妙的动摇,忽然又庆幸季悟非没有看到这一幕。
&esp;&esp;那些祝家庶女每每出现一回,身量似乎都长高一截,肌肤充盈着焕发之感,尤其是那几个小的,变化之大,甚至叫人疑心是不是换人了。
&esp;&esp;她们像是杂草变玫瑰,说明养花人有着鬼斧神工般的能耐,很多关于何青圆的诽谤流言渐渐消退。
&esp;&esp;就算有人再说,附和的人也少了,姜芷岚自己都觉得没趣,张不开那个口。
&esp;&esp;马车很快消失在拐角,纵使季悟非只有片刻出神,但姜芷岚素来敏感,定然也发觉了。
&esp;&esp;不过令季悟非纳罕的是,这一回,她没有耍什么性子,也没有阴阳怪气,只是看着细纹密布的掌心,轻道:“你不该娶我的。”
&esp;&esp;季悟非一怔,就见姜芷岚低垂着眸子,道:“我阿娘已失帝心,阿爹碌碌无为,哥哥失了所爱,对建功立业一点兴趣也无,而我又蠢笨,在那些皇姐皇妹皇姨面前周旋艰难,我看人家如云山雾罩,人家看我一览无遗,我帮不了你什么了。”
&esp;&esp;“也不尽然。”季悟非默了一会,道:“姜侯好人缘,很多人跟前他都能说上几句话,内兄他娶了田氏做继室,田氏一族盘踞在京东路一带,族中子弟人才辈出,颇有欣欣向荣之态。更何况没心计,并不是缺点。”
&esp;&esp;良久,姜芷岚苦涩地笑了一下,伸手去触季悟非俊秀的面孔,道:“如此直白?”
&esp;&esp;季悟非眼底有歉意,抬起手道:“走吧。”
&esp;&esp;姜芷岚轻轻搭上他的手,顺势挽住他的臂膀。
&esp;&esp;她知道季悟非是不会拒绝的,更会迁就她孱弱的步伐,但这一步一步,姜芷岚不知道要走多少步,才能稍微触及季悟非的心。
&esp;&esp;姜芷岚再一次见到何青圆的时候,已经是这一年的冬天了。
&esp;&esp;雪落了一夜又半日才歇,她烧了一炉漂亮的香,留下的香灰印子是一朵繁复的祥云。
&esp;&esp;姜芷岚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望向书案前正理庶务的季悟非,轻道:“我想去梅苑赏雪,你可不可以陪我去?”
&esp;&esp;季悟非看着她期盼的目光,想着她在书房相伴多日,就将签子竖在账册里,做好标记后盖上,起身道:“如此好雪的确不能辜负,三姐姐调教了两个好管事,账也做得利索,省却我好些精神。”
&esp;&esp;姜芷岚有些雀跃,梅苑虽说是季相的故居,并不是季家中公的产业,但三房也不会计较这些。
&esp;&esp;自家人心血来潮短宿一晚,夏夜纳凉,冬夜赏雪,一切开销都是从三房的账册上走,便是当年的诗会,也是季翡之出面主持,而由三房包揽开销的。
&esp;&esp;可等到了梅苑,门房却露出为难神色来,说是要先通传一声。
&esp;&esp;“怎么?是哪房的叔叔婶婶在里头?”季悟非不解问。
&esp;&esp;他从来没有被拦在梅苑外过,即便梅苑里有人,那也都是自家人,进去碰个面,还能一道赏雪呢。
&esp;&esp;“是祝家的大爷和夫人。”门房道。
&esp;&esp;姜芷岚有些紧张地揪住季悟非的袖口,蹙眉道:“怎么是他们?”
&esp;&esp;“因有祝家大爷相助,才取回咱们老祖宗刻下的那些碑文,为表感谢,所以这梅苑对祝家大爷都是敞开的。”
&esp;&esp;其实季随海的本意是想把梅苑送给祝云来的,只是梅苑实在珍贵,恐惹人猜度,便只交代了两个儿子。
&esp;&esp;这下,季悟非和姜芷岚有些进退尴尬了,想走的时候,里头却出来一个丫头,道:“请七爷和七少夫人进去吧。”
&esp;&esp;姜芷岚想走,但又莫名赌气,觉得走了像是怕了何青圆一般,反倒先季悟非一步,牵着他进屋去了。
&esp;&esp;季悟非本以为何青圆这次也是带着妹妹们的,她对祝家那些姑娘真的很好,什么都舍得,画舫游湖,戏楼包场,还请了卢听玉做夫子来教她们。
&esp;&esp;但这一回,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esp;&esp;季悟非和姜芷岚进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准备要离开了,但走的时候又起了玩闹的心思,打算把树上的雪摇下来。
&esp;&esp;银灰色的大氅拢着何青圆,但脖颈处有些漏风,祝云来把兜帽给她罩上,又分腿撇成一个‘大’字,矮下身子正在给她弄颈处的扣子。
&esp;&esp;可能是他手指太粗大,而兜帽的扣眼又是一粒圆滚滚的朱砂扣,他怎么抿也抿不进去。
&esp;&esp;“好笨。”何青圆笑着说。
&esp;&esp;祝云来终于弄好了,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亲,伸手摇了摇那棵琼堆玉砌般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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