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骄阳正烈。那一天的天气,大约也正是这样晴朗而让人愉悦。两个小孩子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大屁股的电视播放着小孩子们爱看的动画片,但此时已经被房间里不知道哪一位主人按了静音键。大张彩色的拼音字母表被打开,陈浮指着上面大大的字母,教和他一样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的季迟:&ldo;a,b,c……&rdo;身旁的季迟没有回应,他嘴唇张了张,像陈浮一样做出那样的口型,可是没有一丝声音从他的嗓子中溢出来。陈浮又念道:&ldo;a,b,c……&rdo;他的手指向旁边移动,在另一张纸上指出复杂的一个字,&ldo;g,e,哥,哥。&rdo;季迟再一次坐着一模一样的口型,可是再一次的,没有任何声音从他的喉咙中发生。六岁的小孩子简直像个大人一样忧愁了:&ldo;你怎么就学不会说话呢?你就算再笨也要先学会说话啊!&rdo;&ldo;不能这么说弟弟。&rdo;正好洗出一盘水果来的妈妈路过,轻轻训了陈浮一句,然后将提子喂给小小的脸涨得通红,快哭出来的季迟,&ldo;乖,别着急,我们慢慢来,跟着哥哥慢慢学,他那时候也和你一样笨,从来就没有聪明过……&rdo;陈浮闭上了嘴。下午的时光正在这一遍一遍的重复悄然度过。晚间时分,妈妈过来喊两个孩子洗手吃饭,陈浮从沙发上跳下来,牵着季迟手拉手一起去洗手间洗干净双手。他们坐到了饭桌上。季迟小口小口地吃着白饭。陈浮就伸长筷子将盘子里的菜夹到对方碗里,一边夹一边说:&ldo;这个是苦瓜,这个是胡萝卜,这个是芹菜,这个是豆腐,这个是盘子,不能吃的。&rdo;&ldo;别光把自己不喜欢的菜夹给弟弟。&rdo;妈妈笑道,一夹胡萝卜进了陈浮的碗里。陈浮纠结了一下。他将自己最喜欢吃的煎蛋夹到了季迟碗里:&ldo;我把我喜欢的也夹给弟弟……&rdo;电视中的画面还在持续而无声的播放,外头的日光一寸一寸暗下来。此后千家万户,灯火阑珊。晚饭过后,妈妈在厨房里洗碗,两个孩子在房间里玩耍。陈浮看完了每天准时的新闻播报之后才回房间。季迟正在房间的书桌前。书桌上摊着下午的拼音彩图,季迟正努力地对着上面一个一个字母念出声音。但是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好像有一把锁,将他的喉咙牢牢地卡住,而钥匙永远不被他拿在手里。一滴眼泪顺着视线掉落在纸张上。他有点慌张地用袖子擦掉,但越来越多的泪水接连滚落,他开始无声的抽噎,在极短的时间里感觉到了呼吸不畅的难受。走进房间的陈浮走到了季迟身旁。他安慰地摸了摸对方的脑袋,特别无奈说:&ldo;别哭了,男孩子怎么这么多毛病……你笨就笨点吧,学不会说话就学不会说话,大不了以后我都当你翻译好了,当一辈子,拉钩不说谎……&rdo;&ldo;……&rdo;小小的季迟又抽噎了一下。有什么锁突然松动了。他说:&ldo;,哥,哥……&rdo;&ldo;然后‐‐&rdo;长大了的季迟说。他们都回到了那个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小孩子如同浮在半空的虚像,被人的口气轻轻一吹,就渐淡渐隐,消失无踪。&ldo;我变得这么聪明了。&rdo;季迟说。&ldo;可见人世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究竟会怎么样。&rdo;‐‐‐‐‐‐‐‐‐‐回忆让人疲惫。疲惫让季迟高兴地决定直接在陈浮这里休息!陈浮:&ldo;……&rdo;&ldo;别让我睡沙发,&rdo;季迟接话,&ldo;这地方越睡越累!&rdo;&ldo;我只有一张床。&rdo;陈浮如此冷淡。&ldo;我猜它一定够大。&rdo;季迟机智回答。高倍望远镜早已看透了一切!陈浮没有再和季迟贫嘴,他把人赶去洗澡,自己则上了楼上,从壁柜中拿出一条新的被子抖一抖,丢在了床的另外一边。再顺便收拾一下自己的衣服书本什么的。晚上十点,随便选了一部电影看完的两人一起躺到床上。这个由陈浮特别选中的双人床确实非常大,两个男人并排躺在上面也能够再富余出差不多一个人的空间。季迟在全新的床上裹着全新的被子,所有白日里的喧嚣都在此远去,暗夜之中,伴随着底下街道零星的汽车驶过的声音,更多的复杂开始涌上他的心头。整整一天到了现在,太多的回忆就像潮汐冲刷岩石,再根深蒂固的石头也在这样汹涌的冲击之下开始晃动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