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勋贵们有名有姓,很容易就将周莺的身份打听出来。罗百益风风火火地赶回了祖母歇息的院子,耐着性子等那几个太太说完话告辞回去,他噗通一声跪在祖母的身前,瞪着眼道:“祖母,我不要张家二姐儿,我想娶安平侯府的大小姐顾莺!”
姜老太君当即就寻人打听了这位姑娘,陈氏那边刚散,就听人传报,说姜老太君听说她在此,想请她和顾大小姐过去一块儿坐坐。
两家向来没什么往来,罗将军又和顾长钧不大合得来,两人旧怨不少。陈氏心里犯嘀咕,但姜老太君毕竟辈分摆在那,碍于情面只得带着周莺去请了安。
陈氏回来跟顾老夫人将今天的情况一股脑全说了,又道:“媳妇儿亦偷偷叫人打听了,今儿罗家去,也是为着相看,相的是宛平张文正大人的外甥女儿,罗百益没瞧中,恰巧遇上咱们莺丫头,这便活了心,那姜老太君还说下回要来探您,咱们两家交情可没到那地步,您说不是想结亲,能是什么?”
顾老夫人叹了口气:“这罗家只怕,未必是那个意思。”罗百益和顾长钧在朝堂上不对付,两人旧怨极深,两家各自守在自己阵营,随意有个风吹草动,就有可能牵连甚广,顾老夫人这种事看的多了,她有顾虑。
这边厢顾老夫人稳如泰山,那边罗百益却等不及了。他祖母回来跟他娘商量了去顾家说亲的事儿,他娘一百个不同意,隔着帘子,他听见他娘压低了的嗓音:“……那顾小姐我曾在狄家宴上瞧过一回,生得沉鱼落雁不假,可一副薄命相。娘您想想,她自个儿父母没了,给顾家抱养回来,才没几年,她养母就血崩过世,又隔才两年,连她养父也突然暴毙,死了。这分明是个克星、祸水!咱们百益成亲,是为兴旺家室传宗接代的。那顾小姐命这样硬,娶回家来,克死我倒算了,若是给百益添个麻烦,可不是绝咱家的路吗?再说那安平侯顾长钧,向来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目中无人,若上门求娶不成,还不知要给他如何奚落,百益要如何做人啊?”
罗百益听得祖母久久不语,料想是母亲这番话起了作用。家里虽然宠他,可在婚事上,可不是全凭他自己拿主意,上个妻房就是家里替他做主娶的,他爹娘半点意见也没问过他。
罗百益知道自个儿母亲是什么性子,能镇得住武将的女人自然彪悍,他若是敢进屋求一句,他娘就敢把他绑了不许出门。
罗百益决心自己为自己后半辈子的快活日子努一把力。
他悄声回院里换了衣裳,驾马就溜了出去,打听到顾长钧今日在宝香楼和官员饮酒,他便叫人清了楼下的场,自个儿守在靠门的座位,一等就是大半天。
今儿席上用的是金茎露,入口甘甜清淡,后劲却不小,出来一吹风,纵顾长钧海量,仍不免有些晕眩,在几个官员目送下上了马车,才驶出巷口,就听后头有人连声喊他。
“顾侯爷留步!”
北鸣回头一瞧,见是罗百益,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这主儿他识得,侯爷可不太待见这位。
顾长钧伸手撩了帘子,见北鸣一脸的一言难尽,他眉头轻轻蹙起,身后罗百益已纵马追上,俯身凑近车窗堆笑道:“顾侯爷过年好。”
顾长钧眸子微顿,缓缓撂下车帘,隔帘传出疏淡的声音:“罗将军有事?”
罗百益嘿嘿一笑,推了把一旁的北鸣,勒着缰绳随在车畔,含笑道:“凑巧遇上顾侯爷,这不,大年下的,想请侯爷喝顿酒,一块儿乐呵乐呵。”
那边厢北鸣惊掉了下巴,车里的顾长钧也意外十足。
他几乎以为自己是饮多了酒泛了醉意。若没记错,他与这位不但没交情,甚至还闹过几回不愉快吧?上回赈灾,也是这位几回在中间使绊子想给他难堪?
顾长钧嘴角微牵,似笑非笑道:“顾某今日不得闲,来日罢。”
不过是一句推辞之言,再蠢的人也当听出其中疏远之意。那罗百益却不在意,笑笑道:“也好!那明日罗某携礼至,顾侯爷可要赏个面子。”
顾长钧顿住,半晌没有出言。
罗百益哈哈一笑:“顾侯爷,那罗某明儿再来叨扰。”
抱一抱拳,驾马去了。
北鸣半晌方回神,望着罗百益去的方向,凑近了车壁道:“侯爷真答应与他喝酒?”只怕他没安好心啊……
顾长钧捏了捏眉心,头在隐隐作痛,心想,自己别是真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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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侯府,几个幕僚聚在柏影堂次间议论着罗将军今日举动的用意。
闹闹吵吵,总理不出个头绪。
顾长钧在里间换了寝衣,头有些痛,便不大想出去听了,他随意披了件袍子在肩,走近小窗瞧了瞧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