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不是眼泪。诺尔盯着它腐烂的眼眶。透明液体很快染上紫黑色,浓稠得如同酱汁一样汩汩流过面颊
。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影出现在敞开的房门外。
伊恩双手握枪瞄准死孩子的头部,诺尔连忙举起一只手示意他不要开枪。
“我没事。”他用力掰开那双已经僵硬的手臂,骨头折断的声响令人生寒。
伊恩往卧室里看了一眼,问道:“它藏在哪?”
“衣柜,它一定藏了很久。”诺尔擦了擦手背上的污血,把尸体推到一边。
尸体面朝地板躺着,只要不露出那张恐怖的脸孔,看起来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
诺尔忽然问:“它们会有记忆吗?”
“我不知道。”伊恩收起枪,也对着尸体看了一会儿。它是彻底死了,和其他被杀死的感染者一样。人
死了好像就变成了另一种物质,一种活着的人无法理解、完全陌生的物质。皮肤再也不会有光泽,眼睛
像耗尽了电一样暗淡,无论活着时多么美丽可爱,死亡都会一视同仁地把它们变得丑陋污秽。
这个孩子为什么躲在衣柜里,是因为害怕还是别的原因?也许是她的父母把她藏在里面,因为她发生了
一些可怕的变化,他们却不忍心抛弃她。
“我们该走了。”伊恩说。
诺尔站起来,临走时关上卧室的门。
人们喜欢死在家里。
伊恩问:“你真的没事?”
“我想没有。”诺尔回答,他检查了自己的手臂和脖子,没有伤口。
“不要大意,对病毒我们掌握的信息远远落后。它很有可能还在变异,如果有人产生了抗体,它会变得
更危险更难以捉摸。你是个例外,但绝不是唯一的例外,所以尽量别受伤。”
直到坐上吉普车的后座,诺尔的脑子里还在回想刚才那个被感染的女孩。这是他苏醒后第一次有伤感的
感觉,非常真实地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和恐怖。死亡并不只是合拢双眼安详离去,长眠于地下。死亡也是
残酷、肮脏、阴森、可怕。
不过这种突如其来的伤感几乎立刻就被驱散了。罗比提着两个塑料桶,宣布他在一个车库里找到好几桶
汽油。
“足够我们用很长一段时间。”
然而他们根本无法带走那么多燃料,只好把油箱加满,带走其中一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