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接受从谢知隶那里转手来的东西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以外,对于林家小闺女的时不时来访,他们都高兴得很。
毕竟,像他们这种坏分子,被下放到村里之后,即便是被作践了,他们也没处伸冤说理去,相比之下,被当地人疏远冷遇已经是比较好的待遇了。而人总归是社会动物,被冷眼相待的感觉终归不是那么好受,在这样的前提下,喜妹的鲜活就显得格外珍贵了。
“喜妹来了?谢教授还没回来呢,你先坐一会儿,我回去收拾干净就来跟你说话。”见喜妹来了,和谢知隶一起来的教授夫妻里的妻子齐芳笑吟吟地说道。
喜妹这几天跟他们熟悉了不少,闻言奉上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好,齐阿姨你忙你的,我等着呢!”
齐芳刚收拾完猪院和牛棚那里的卫生,虽说她已经习惯了这种不好闻的味道,但以她的教养和习惯,到底是做不出带着这种味道见客的不羁行为,故而,即便让人在这等着也不是什么有礼貌的做法,她也没办法了,歉意地笑了笑,才转身离开。
喜妹百无聊赖之下开始翻起了上回谢小叔拿给她看的书,虽说上回已经看完了,但书这种东西呢,多翻翻总归是没坏处的。
就在她沉浸于书中世界时,谢知隶已经送完猪草回来了,他之前已经从林老太那里知道了喜妹的到来,没等进屋就在外头招呼道:“喜妹,今天咱们找你王睿哥学认草药去。”
王睿就是这回跟他们一起下放到第三小队的中年医生,本来是省城医院的医生,年初的时候被人举报窝藏反动书籍,很是被□□折腾了一番,得知要被下放到乡下的时候,他甚至长舒了一口气:杀人不过头点地,要是真的能在路上或者乡下丢了命,也比在城里这么熬着的好。
只不过,下放生活却跟他原先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队员们只是远着他们,队上的干部待他们也不算苛刻,听说他原本是个中医之后,还让他上山采中药给村里人治病,虽说不能挣钱或者换东西,但得了他的药的队员多少会帮他干点活,或者偷偷送点东西。
在干部的默许之下,他在第三小队的日子过得还不错,要不是还得定期去公社作报告挨□□,他都要以为在城里被打压□□的那段时光是噩梦一场了。
日子过得不赖,人的心境自然就会不一样,再加上他本来就是个外向性子,这段时间以来,跟其他几个老前辈都处得不错,谢知隶跟他关系也好,因而使唤起他来毫不客气。
“上回就说让你小子教咱们喜妹认草药,你非说你急着给人看病来不及,现在你总归有空了吧!”谢知隶全身上下哪都不显老,只有微微花白的胡子有些暴露年龄,此时,那花白的胡子便一翘一翘的,彰显着主人的小情绪。
喜妹:“……”
上回谢知隶就说要领着她找王睿学认草药,多点技能好傍身,作为精灵她对植物自然是了解的,只不过这里的草药不一定和盖亚大陆的药草一模一样,她才欢天喜地地应下了这个新增的学习课程,既能将自己的能力过个明路,又能了解两个世界的草药不同之处,堪称两全其美。
可问题是,看现在这架势,谢小叔好像压根没和人家王医生谈妥啊!
这就很尴尬了。
王医生乐意教,她乐意学,那才叫两全其美,只光她乐意学,人家王医生不乐意教,那还不成了她强人所难?
喜妹尴尬地对王睿笑了笑:“您这边要是不方便也没关系的……”
她绞尽脑汁想让双方都下得了台,谢知隶却率先开始拆她的台,非但没有顺着她给的台阶下,反而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嗐,他有啥不方便的!今天也没人找他看病,正好有空教你认草药。喜妹丫头啊,我跟你说,要不是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我都想跟小王学学嘞!我们这些坏分子是不能指望这个改善生活了,可你不一样啊!你完全可以学了之后上山采了卖给供销社,虽说挣不了大钱,但挣个几分几毛的也能买几个糖块甜甜嘴不是?”
谢知隶原本还真不是这么“精打细算”的人,也就是落了难之后才知道身上没钱的苦处,以己度人,他才想着让喜妹这个招人疼的小姑娘能多个赚钱的门路。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心里能装得住事儿的人,让他这么一说,个中想法就更是明显了,喜妹在感动于这位半路出家的小叔对自己的用心之余,又有些啼笑皆非——
且不说爸妈对她千娇百宠,吃的穿的用的都比其他乡下女孩要好得多,她本就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单说她身上的私房钱也是少不到哪里去的。林老太时不时会给她塞个几毛几分,再加上过年拿的压岁钱,零零碎碎这些年累积下来也有二十块左右了,再加上这回挖到的袁大头,林老太也给她留了六块做纪念,真要用钱的时候也是可以拿出去兑的。
总而言之,喜妹还真不缺那几分几毛的小钱。
不过,不缺归不缺,这份心意她还是心领的,听他说完,她抿嘴笑道:“谢小叔说得在理,可这也得王哥有空不是?人家忙着呢,我又不急在这一时……”
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他俩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王睿王医生:……
“你们俩倒是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啊!我什么时候说我没空不教了?”向来话多的王睿难得遇见这种自己都插不上嘴的情况,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举手打断他俩的对话,满脸好笑地说道,“喜妹要是愿意跟我学这点东西,我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我又不是那种藏着掖着的人!再说了,就算要藏着掖着,也得确实是好手艺才像话吧,认草药这种赤脚医生都会的活儿,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