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雾这才点点头,眸中浮起些许小丫头的娇俏来,嗔道:&ldo;艾夫人呐,有鬲军已经在过邑滞留太久了,谁也不知道寒浞啥时候会醒悟过来派兵支援,这么打下去怕会不成功呐,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过王……&rdo;她做了个鬼脸,可怜兮兮地眨巴眼。
&ldo;一直不下手是因为一直没有足够的把握。&rdo;我错开她的视线,眸中渐渐蒙上黑幕,&ldo;别担心,很快了。&rdo;
诺儿的笑声缓缓的停歇了。
有一扇门,吱吱呀呀地合上,又骤然重重得打开,将一室黑幕照成刺目雪白。
很快了,寒浇。
☆、出邑
诺儿来请安时池雾正收拾完针线,见到小皇孙,她俯身行下一礼,匆匆离开的步子让她的衣裙翻飞起舞,像一只翩跹的蝶。
诺儿的眸色被这只蝶勾了勾,在某一处停了刹那,那处刚好有朵白花,在素色衣衫上灵动美妙。
这抹靓丽的倩影一闪即逝,如此迅速,如此美不自知。
我的眼角弯了弯,在诺儿回神前又回到了原来的弧度。
我静静地望着他,八岁的男孩子,粉雕玉琢的脸上有了第一缕脱离了孩童的、属于了少年的英气,红扑扑的脸向上仰着,眼里那些晶晶亮的东西让所有与他对望的人的心尖,都忍不住划过一道麻苏苏的暖流。
我想,我真不配做他的娘亲。
从他尚为婴孩,我往幂琰的七巧香薷糕里掺进迷药开始。
我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亏欠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我还不起。
就算拿把刀,深深捅进心窝子里,我也还不起。
我说:&ldo;诺儿,最近你常去你父君那里,你父君是不是总要考你些军事、战局?&rdo;
别的八岁娃娃,大抵都还甩着陶响球,刚被父母逼着开始习字,可诺儿的早慧着实不输于我,好些大人都琢磨不透的政况他竟也能说出些门道来。
于是寒浇也完全不把他当作寻常八岁娃娃那样宠溺着,似乎诺儿的天才成了如今寒浇唯一能欣慰的地方,他进来几乎天天召诺儿进寒宸殿问话,问了些什么,我当然不能明问,但时日一久,也能从诺儿的话里拼凑出大概。
军事、战局、打败姒少康……已经成了寒浇所有的话题,他固执倔强,这禁锢住他的咒语也一样的固执倔强,让他就算面对的是诺儿,也没有了多于的温存。
诺儿果然应了是。
我再问:&ldo;能答出么?&rdo;
诺儿有些羞赧地垂下眼,小胖手不安地纠缠在了一起:&ldo;大抵能答出,可是……可是有些太难的,诺儿勉强答了,父君的脸色却不好看。&rdo;
&ldo;哦?比如什么问题呢?&rdo;
&ldo;比如……比如昨日,父君问我为什么夏室如此猖狂,我想了许久才答是他们兵力集中,而我们寒家分散在三处的原因,可父君听完只是点点头,就摆手让我出去了……诺儿晓得定是打错了,可诺儿想了一个晚上,都没想出应当如何答。&rdo;
我自是晓得昨日寒浇有此一问,也晓得诺儿并未给出他想要的答案,否则也不会选今天和诺儿提起这些。
我摸了摸他的头,正要进一步循循善诱,冷不防诺儿憋着委屈的小脸问了个差点让我脚下一滑摔个四脚朝天的问题。
&ldo;娘亲,诺儿是不是……很笨?&rdo;
我的乖乖,你要是还算笨,世上的愚民就能把淮河填平了。
我努力稳住脚步,努力撑住面上的严肃,平和而具有说服力地把手落到他肩上:&ldo;娘亲聪不聪明?&rdo;
诺儿立马点头,不带一丝犹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