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太太似乎忘记了,您曾答应过儿子什么。&rdo;萧潜并没有被她冷厉的语气吓住,反而好整以暇地袖起了双手。
&ldo;你真的为了这个贱女人,连父母都不要了不成?&rdo;大太太厉声喝道。
&ldo;儿子不敢,请太太信守承诺。&rdo;萧潜淡淡地道。
叶青云忽然轻咳了一声,大太太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了急怒的神情。柳清竹冷眼看着二人的举动,想起老太太的猜测,忍不住加倍留心,浑然忘了自己正面临着被休弃的命运。
云长安贱兮兮地笑道:&ldo;萧兄,令堂大人答应了你什么啊?难不成今儿这场婚礼,竟也是一场交易?&rdo;
萧潜向柳清竹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平静地道:&ldo;柳氏无罪之身,因萧家之故受尽磨难,至今不能得舅姑之欢,非彼之过。二老若强令萧潜休妻‐‐&rdo;
&ldo;潜儿,你疯了不成?&rdo;国公爷上前跨出一步,恼怒地向萧潜斥道。
萧潜忽然就地跪下,一字一顿地道:&ldo;大人若责令儿子休妻,儿子宁可无后,此生终不再娶一名妻妾。&rdo;
&ldo;你……孽障!&rdo;国公爷气得满脸的胡子都发抖起来。
柳清竹不知何时已站起身来,震惊地看着萧潜挺直的脊背,久久无法回神。
她一直都不懂他。
她曾经伤心过他的懦弱,怨恨过他的冷漠,厌倦过他的疑虑,也……习惯了他的疏淡。
她以为经过了这么多的事,他与她之间,多多少少都会生出一些芥蒂,便是可以终生厮守,也再难以亲密无间。
可是今日的他,却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替她陈情,替她辩白,向她郑重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
为什么?
他难道便不知,他说这样的话会有多大的风险吗?
过了今日,他的信任也许会传遍京城,那些谣言也许会有所止歇,她也许会成为京城里女子羡慕的对象……可是另外一种可能,他有没有想过?
毕竟宾客中大多是与叶家有来往的,万一今日的争执被人夸大其词,他会不会落一个不义不孝的罪名?
也许他只是要发泄心中多年的怨愤,可他是不是知道大太太其人阴毒可怕之处?万一今日当真得罪了那个女人,以后会不会……
想到种种可能,柳清竹浑身如坠冰窖。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静默之中,终于陆续有人回神,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摆出看好戏的姿态,却再也没有人随意开口议论。
谁都知道,人家自己家里人争执,他们在这里看着已是万分不该,苦于不能遁地而逃,也只得装聋作哑一次了。
萧潜郑重地道:&ldo;请父亲成全。&rdo;
国公爷忽地长叹一声,神情颓败,不像个位高权重的朝廷大员,倒像一个寻常的垂暮老人。
柳清竹虽对这位长辈印象十分模糊,此时却也不由得跟着伤感起来。
又过了许久,大太太也长舒了一口气,脸色比刚才缓和了许多。
柳清竹听到她低声道:&ldo;果然是儿子大了,由不得爹娘。也罢,你起来吧!&rdo;
萧潜缓缓起身,脊背始终挺直,始终不曾露出乞怜的神色。
大太太似乎想走上前来安抚,但看到萧潜冷淡的神色之后,她迟疑了一下,在远处站定,叹道:&ldo;你既坚持如此,做父母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你要记着为长房开枝散叶的使命,不可事事由着自己的性子来。&rdo;
她既然摆出了&ldo;慈母&rdo;的姿态,萧潜也只得放软了语气,低头道:&ldo;儿子知道。&rdo;
大太太向叶梦阑看了一眼之后,语气又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埋怨:&ldo;你说柳氏无过……叶家丫头岂不更加无辜?你今日如此折辱她,实在是有些过了!&rdo;
萧潜闻言立刻退后一步,冷声道:&ldo;太太这话错了!儿子无意折辱叶家小姐,只是为我两家趋利避害而已!萧家若许叶氏着大红喜服、以正妻之礼进门,如何能压得下纷纷人言?婚礼逾制便是视天朝礼制如无物,无视礼制便是渺视天朝、其心可诛!那些言官们一向危言耸听,他们可不会体谅太太偏爱叶氏的一点私心!&rdo;
大太太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明明气得恨不能推桌子摔盘子,却偏偏要维持着端庄的形象,也真真是难为她了。
柳清竹正悬着心,不知此事该如何了局,却听见叶青云叹了一声道:&ldo;今日之事,是我叶家失误在先,怨不得贤婿你……先前有失公允之处,还望贤婿容囿。&rdo;
萧潜闻言躬身行礼,叶青云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却又听他硬邦邦地道:&ldo;这&lso;贤婿&rso;二字,也请叶大人莫要再提起。萧潜的正妻只有一人,岳翁自然也只有一人。这声&lso;贤婿&rso;若被有心人谣传出去,也毕竟于大人官声有碍。大人若不弃,唤一声&lso;潜儿&rso;便可。&rdo;
叶青云的脸上青筋乱跳,似乎下一刻便会暴怒,但他竟然最终还是忍下了。柳清竹听到他咬牙切齿地道:&ldo;你……好,好!是老夫疏忽了!这个也依你!&rdo;
&ldo;多谢大人。&rdo;萧潜面色少和,对对方的怒气似乎浑然不觉。
叶青云冷哼一声,袍袖一挥,径自回原处坐下。
大太太见状也不由得松一口气,搀着国公爷一起坐回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