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摔下楼梯的这一刻,突如其来的恐惧刺激着朱晓诺的记忆,仿佛只有此刻这种身体悬空的失重感,才让她感觉到真实。薛娜惊恐的表情,那声惊慌的尖叫,以及闻讯赶来的王菲菲,所有的声音你仿佛都被隔绝在这个漂浮横向空间里。
在这里,朱小诺看到那个身穿白裙翩翩起舞的自己,看到那个坐在琴房安静的女孩,看到父母动手自己夺门而出的那晚,看到陪着自己却依然漠不经心的渣男,看到不懂事的弟弟在哭泣,看到年迈的爷爷向她微笑。这是幻觉吧。朱小诺想。
不,不是的。这些事她亲身经历过。
在她参加完学校的舞蹈排练回家后,刚到门口就听见父母激烈的争吵,刚上初中的弟弟只知道坐在门口大哭,她刚推开门,妈妈一声尖亮的“不行就离婚。“刺过了朱小诺的耳膜。这是怎么了,相敬如宾十几年的夫妻为什么会闹成这样,小打小闹哪个家庭没有过,但是提到离婚,玩笑就有点大了。爸爸正在气头上,一巴掌落在了妈妈的脸上,”够了“朱晓诺跑去挡在了爸爸面前,对着妈妈说,别这样,妈,和爸好好商量不行吗?
”商量?你们还当我存在吗还商量,我就和同学出去吃个饭怎么了,不就掏了饭钱怎么了,那钱也是我自己挣的,对这个家我的付出还少吗?为了你们我就得委曲求全一辈子吗?“妈妈一边说,眼泪还一直往下掉。
朱小诺愣了愣,开口道,一切都会好的。
妈妈看着爸爸讥笑了一声,跟着你爸永远没前途,弟弟我是带不走了,你要不要跟妈妈走。
朱小诺这才回头看了一眼老爸,二十年过去了,岁月好像对这个男人更为苛刻,头稀疏,微隆的将军肚,那个一直驮着她的背也开始佝偻。家里条件在朱小诺看来并不差,爸妈不至于到了为了钱闹到这个地步。随着年龄的增长,朱小诺骨子里的骄纵和任性是遗传妈妈的,但也继承了爸爸的善良与忠厚。
朱小诺看着妈妈,对她摇摇头。妈妈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以后会懂的。转身离开了。
是啊,朱小诺再把自己当大人看在父母眼里也只是孩子,她的决定左右不了结局,她的态度也改变不了一切。她能做的只有接受。或者放弃接受。
是吧,因为这样才会放弃那些曾经喜爱的东西,才会觉得背叛是件很难堪的事。
她时常在想,如果这个世界的质量是守恒,那么她承担的厄运,谁承担了幸运呢?如果她死了,那谁又重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