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有句话说的不错,调用私兵是重罪。”帘中人温语,“虞候才接任,为何这么沉不住气?”
他似是和故友叙旧,连语调都带着笑意。
可所有人都捏紧了手中兵械,兵戎相见的气势只缺一根导火索。
马上人衣袍阑珊,袖口处的护腕浸着血迹,面上神色莫测,粗眉下的瞳色深不见底,他抵触手中长剑,开了口,“我此去江州,曾在叛军中见到一人,当年陛下肃清朝堂,曾予罪臣亲眷刺以‘奴’腾,所赐之人皆斩首。”
当年腥风血雨的肃清是满朝文武都不肯提及的隐痛,世家大族本就连着胫骨,当年凡是牵连前朝夺嫡一事几乎被血洗了大半,死伤无数,刺图腾者更是必死之身。
可竟有人出在了叛军,宁栖迟这句话是不合时宜的,可心有鬼者却只会心虚。
他领的私军,定王若不死,他自有理由去请罪从轻发落,可他没有出手,他只有私心。
只要稍微透露点风声,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可他这么说,显然是已经察觉了什么。
而亲近宁栖迟的亲兵,早已冷汗岑岑,适才的刺客身上有人便刺有’奴‘腾。若如此,眼下根本不是在较量定王生死,而是在捉拿叛军。
帘中人静默良久,忽然轻声道:“阁下是在威胁我吗?”
且不说宁栖迟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叛军无数,有刺图腾者更是数不胜数,有人死在城墙下的护城河内,有人被山猪野狼碎食,他看似空口无贫,可若是真动起手来,他偏是站理。
帘中人语气微冷,笑声刺人,“若如此,为何不动手?”
官驿在山脉中,距离上京近百里,山路崎岖到处是险峰,马匹受惊必然不受控制,不曾真正学过马术的人上路便是九死一生。
他可以救下定王,他也可以乘此机会将对方一网打尽,可时间不等人。
宁栖迟早已没有耐心,他扬起下颚眼底尽是暗沉。
“我是让你,滚。”
陈清允心下猛颤,可她还未反应,宁栖迟便已动身压境,将士随身似游鱼从她身冲过,差点将她圈入风云。
一切发生不过须臾,另一侧的人被他们气势震的连连向后撤,速来主将最能影响军心,宁栖迟本就刚从战场下来,此时更是如淬火的刀剑,眼底都带着几分煞气。
帘中人发觉身侧人后撤,已有惊慌,忽然声如恶鬼。
“去前面,杀了她!”
他似乎偏不让人如愿,打定主意要挡宁栖迟的路,有人骑上马,领命朝着姜予的方向追去。
两队人马瞬间厮杀成一片,宁栖迟早在听见这话的时候便已起了杀心,他手上剑风锐不可当,步步都是至人毙命的狠招,他一剑将马砍断双腿,那精兵翻身下马,栽入泥土,又被他一刀毙命。
不断有人上来围攻他,要护送人上马,那攻势不知疲倦,大半都落在宁栖迟身上,他如同力守擂台的战神,无人能踏出他身后。
他挡在前方,根本不让一人追去,他周身的杀意让人头皮发麻,可叛军人数丝毫不减,以一敌十的将他围住,根本不惧生死。
忽然不知什么从战火纷乱的空气中穿过,如同一支箭羽从正在以一敌二的宁栖迟面前,那不过一瞬,他直觉使然,侧身使尽力气躲。
可时间分秒必争,那暗器却猛地扎入他的左肩,他单手撑地,他面上不见痛感,只是抬起的脸色苍白。
无暇去看到底是谁出的手,已有人骑马朝着姜予的方向奔去,他顾不得身上的伤,拔出身上的刀刃,电光火石之间脱离力掷去,将那人下腹洞穿。
那人在马上踉跄一下,可并未落马,而是接着朝远方追去。
那一刻他刀剑的气势陡然肃杀,整个人的气压低的可怕,四周人甚至不敢再动弹,有种动手便是赴死的恐惧。
整个竹林一片火光,兵器触碰的声音使人闻之色变。
他剑下尸体如林,如踏过血路,他甲上尽是刀痕血迹,他掀袍上马,下颚落下血珠,那张素来俊美清冷的脸只剩令人畏惧的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