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年底,就是重逢与即将重逢,方眠泽抱着这样的期待,在上楼前特意抬头望了望邻居家厨房的位置。没有灯,连客厅也没有灯,看来元元姐姐还没有回来。——这都小年夜了,大学生早就放寒假了,元元姐姐该不会,又不回来过年了吧?“元元姐姐?”即使楼道的灯并没有如约亮起,方眠泽还是在黑暗中,第一时间认出了那个窈窕的身影。无论何时见到她,总有那种肌肉记忆般的怦然心动。那个坐在行李箱上的身影闻声立刻站了起来:“你是隔壁方家的……?”“对不起打扰了,我爸妈不接电话,我也不知道家里换锁了。”元语晴局促地看着方眠泽帮她把硕大的行李箱提进屋内,把鞋在入户地垫上又蹭了蹭,才走了进去,“谢谢你啊方眠泽。”这个名字对元语晴有些陌生——元、方两家人虽然是门对门的邻居,但双方的爸爸关系并不好。两个爸爸是秦宁大学同一个院系的同事,清高的元爸爸向来瞧不上方爸爸在官场上左右逢源的样子,“我们搞学问的人才不那样!”。即使如此,意外的缘分还是让两家人成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隔壁邻居,可惜,门对门没有让两家常常来往,“远亲不如近邻”这种场面,也从未在两家人中出现过。然而,在这个寒风瑟瑟的冬夜,这个并不熟悉的邻家弟弟,竟然成为了元语晴唯一的救主。“没关系,姐姐你就在我家等着吧,外面实在是太冷了。”方眠泽心疼地看了一眼元语晴身上薄薄的风衣,把暖气调到了最大档。敏感的元语晴马上注意到了这个眼神,只不过她把这个眼神中的心疼理解成了同情,她有些难为情地低了低头。“方叔叔方阿姨不在家吗?”元语晴强笑着道。“他们去海南了,冬天冷,不乐意留在本地过年。”方眠泽放好行李,开始张罗着烧水,他男子汉当然不在乎,可是总不能让元元姐姐在大冷天里挨冻之后,还喝冰水吧?“你怎么没一起去海南?”暖气和热水的抚慰,让元语晴整个人从脚底都暖洋洋了起来,她捧着热气氤氲的马克杯,抬头问道。她的鼻尖还有一抹没来得及化开的红,让她在蒙蒙的雾气中,看起来像一只惹人怜爱的小白兔。方眠泽的心跳加快了几分,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因为我要等你呀。”“他们俩二人世界,我去不是当电灯泡吗?”方眠泽干咳了几声,及时把那一点真实的心声换成了一句无伤大雅的谎言。“叔叔阿姨感情真好。”方眠泽听出来这语气里由衷的羡慕,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阵令人无法忽视的“咕咕”声,让两人都沉默了。
过了半晌,“咕咕”声还未停歇,元语晴不得不尴尬道:“对不起,我太饿了。”本地风俗,小年夜和大年夜一样,都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在这样的夜里点外卖,根本没有骑手接单。方眠泽翻箱倒柜,只翻出来半袋面粉,两颗鸡蛋,和几根蔫蔫的胡萝卜。“你也没吃?那我们来包饺子吧!”元语晴不想再给方眠泽添麻烦,她抱着报恩的心态麻利地套上围裙,“小年夜得吃饺子!胡萝卜鸡蛋馅儿成吗?”两个人分头在厨房忙活着,突然,方眠泽惊呼一声,顾不上指头上菜刀划出的破口,赶紧把砧板上的胡萝卜推到了一边,防止那硕果仅存的一点余粮被汩汩流出的血液污染。元语晴正在揉面,两手上都沾着面粉,看到方眠泽的左手食指上满是血迹,情急之下,抓起来一把含入了口中。“!!!”方眠泽的脸一下子烧到了耳朵根,温暖湿热的口腔紧紧包裹着他的手指,他甚至能感觉得到元元姐姐的一截灵活的舌尖,正在努力地吮吸,这让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很难不心猿意马。裹上了创口贴,元语晴说什么也不肯让方眠泽碰菜刀了,她推着他去揉面:“男孩子力气大,你一只手也比我一双手强。”看到他耳朵都红了,元语晴恍然大悟:“你也不会揉面是吗?”元语晴抓着方眠泽的手,放在了那块白生生的面团上,稍微往下压了压,白面团上立刻留下了少年清晰的五个指印。“就像小时候玩橡皮泥一样,你使点儿劲,面团筋道、饺子皮才筋道。”她靠得太近了,他甚至闻得到她发尾上那一点洗发水残余的清香。脱去了风衣的她,此时只穿着薄薄的针织衫,是围裙遮掩不住的曲线毕露,面团软软地贴着方眠泽的掌心,像是少女美好的……手背上还残留着肌肤相贴的触感,方眠泽无法控制地勃起,只得狼狈地借着揉面盆挡住下半身,但是手下那个面团,似乎无论他多么粗暴地用力,都给他最温柔的反馈。没想到简简单单的揉面,能耗尽方眠泽整个青春期的力气。时钟已接近深夜,隔壁却仍旧毫无动静,本就在路上奔波了一整天的元语晴,一晚上忙活着揉面、调馅儿、包饺子、煮饺子,实在是撑不住,又捂着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元元姐姐你睡会儿吧,你爸爸妈妈回来了我叫你。”方眠泽拉开窗户往楼下看了看,又朝远处的小区门禁处望了望,回头对元语晴道。“路上都没人吧?”元语晴无奈地笑了笑,眼角还有因为打哈欠泛出的泪花,她强撑睡意,把一个抱枕抱在了怀里,“我们聊聊天好了。”可是聊什么呢?元语晴这才发现,不善交际的她,还真不知道如何开启一个话题,更何况是面对一个并不熟悉的邻居弟弟。“你今年高几啦?”元语晴一开口,就觉得这个起手式,像极了社交媒体上那些被吐槽的极品亲戚——明明不熟,还要逮着追问你的现状。“高三。”方眠泽微微一笑,轻轻巧巧把话题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元元姐姐,你为什么要去台湾念大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