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天夜里,他就逃跑了。
当着面乖乖认错答应了要去领罪,却转眼就逃得不知所踪,聂明玦大概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为此大发雷霆。
恰逢蓝曦臣也应援前往琅邪助阵,刚来就遇上他暴怒,笑道:“明玦兄好大的火气,孟瑶呢?怎么不来浇熄你的火?”
聂明玦道:“不要提这个人!”
他对蓝曦臣把孟瑶杀人嫁祸之事说了一遍,原样重复,不添油加醋,也不偷工减料。听完之后,蓝曦臣也怔然了,道:“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聂明玦道:“被我当场抓住,还有什么误会?”
蓝曦臣思索片刻,道:“听他的说法,他所杀之人,确实有错,但他确实不该下杀手。非常时期,倒也教人难以判定。不知他现在到哪里去了?”
聂明玦压着火气道:“他最好不要被我抓到!”
他原先对此人有多欣赏器重,现在就有多深恶痛绝,扬言必要让这个奸猾之徒喂他的刀。可是,等他真正抓到了孟瑶的时候,聂明玦这一刀,却砍不下去了。
在最后一战中,他直面温若寒,身受重伤。而临危之际,温若寒身后的随侍抽出了藏在腰间的软剑。
寒光横掠,割断了温若寒的喉咙。
射日之征就此落幕。
孟瑶因在琅邪杀死上级被聂明玦撞破,迫不得已逃离世家。岂料因此,他改头换面、隐姓埋名、投入岐山温氏旗下,竟一路顺风顺水,越爬越上,最终因祸得福,传送回无数消息情报,并且成功刺杀了温氏家主,救了聂明玦一命。
一战成名。
原先打算用这心机之徒的血祭刀的聂明玦,又起了惜才之心。再加上这救命之恩,也只得长叹一声,收敛了锋芒。
金麟台上,人来人往,在聂明玦高阔的视野前,不断分开,两侧的人都在向他低头致意,道一声赤锋尊。
魏无羡心道:“这排场,要飞天了。这些人对聂明玦都是又怕又敬。怕我的人不少,敬我的人却不多。”
这时,射日之征应当已经结束了。兰陵金氏为庆祝,连续开办了数场花宴,邀无数修士和无数家族前往赴宴。
金光瑶就站在须弥座之旁。认祖归宗后,此时眉心已点上了明志朱砂,戴上了乌帽,穿上了金星雪浪袍,整个人焕然一新,十分明秀。伶俐不改,气度却从容,远非从前可比。
在他身侧,魏无羡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薛洋。
这个时候的薛洋,年纪极轻,面容虽稚气未消,个子却已经很高。身上穿的也是金星雪浪袍,和金光瑶站在一起,如春风拂柳,一派少年风流。
他们似乎正在说着什么有趣的事情,金光瑶比了一个手势,两人交换眼神,薛洋哈哈大笑起来,漫不经心扫视着四下走动的修士们,眼神里一派轻蔑无谓之色,仿佛这些都是行走的垃圾。
他看到聂明玦,毫无旁人的畏惧之情,朝这边龇了龇虎牙。金光瑶发现聂明玦面色不善,赶紧低声对薛洋说了一句,薛洋便摇摇摆摆地朝另一边走去了。
金光瑶走过来,恭声道:“大哥。”
称呼已改,这时,三人应当已经结拜了。
聂明玦道:“那个人是谁?”
踌躇一阵,金光瑶小心翼翼地答道:“薛洋。”
聂明玦皱眉:“夔州薛洋?”
金光瑶点了点头。魏无羡明显感觉到,聂明玦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金光瑶在他面前总是胆子格外小,不敢辩解,因为聂明玦也不吃他的花言巧语。他只得借口接待来客,忙不迭逃到另一边去了。聂明玦摇了摇头,转过身。
这一转身,魏无羡登时眼前一亮,只觉如霜雪天降、月华满堂。蓝曦臣和蓝忘机并肩走了上来,向聂明玦示礼。
聂明玦还礼,再抬头时,魏无羡的目光一下子黏在了蓝忘机的脸上,无论如何也挪不开了。
这时候的蓝忘机,轮廓还有些青涩之气,神色很是认真,但仍是在脸上写满了“不要靠近我”、“不要和我说话”。
不管有没有人听得到,魏无羡仍是自顾自开心地嚷道:“蓝湛!我想死你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蓝忘机与蓝曦臣站在一起,一温雅,一冷清;一持箫,一佩琴。却是一般的容貌昳丽,风采翩然。果真是一种颜色,两段风姿。难怪引得旁人屡屡瞩目,惊叹不止。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聂宗主,蓝宗主。”
魏无羡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心中一跳。聂明玦又转身望去,江澄一身紫衣,扶剑而来。
而江澄身边站着的,正是他自己!
他看到自己,一身黑衣,没有佩剑,负手而立,与江澄并排站着,向这边点头致意,一副很是高深莫测、睥睨众生的模样。魏无羡见年轻时的自己的这种架势,一阵牙根发酸,觉得真是装模作样,恨不得冲上去打他一顿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