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掌柜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继续说道:“第一天放粮时,我亲眼看见,那个伙计将两石粮倒入大米缸中,灾民已经在现场,沿街蜿蜒排起了长队,排的队伍经过我了店铺门口,正对着我店门口,排了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带了个十二三岁的小孩,我听到那小孩对他娘说‘娘,我刚才跑前面去数了数,我们排在第一百九十九。’”
“我当时心想,那他们得等到第三石了,可后来我发现,直到他们领完粮,又放了三个人,这才倒第三石粮进那大米缸里。我觉得非常奇怪,当时还疑心是那小孩数错了,第二天放粮时,我自己数了数,结果还是和第一天一模一样。”
杨重梧眉间微蹙,略一思量,问道:“你是说他们放粮时偷工减料,米升未曾装满?”
刘掌柜答道:“赈灾粮每人一升,这是规矩,若是这样的表面文章都不做足,那肯定会惹人议论,我还特意去看了看那放粮用的米升,无论从形状还是大小,与标准米升没有两样。”杨重梧沉吟道:“这就有些奇怪了。”
刘掌柜靠前一步,神情紧张,虽是在自己家里,还是左右看了看,附在杨重梧耳边悄声说道:“我估计问题就出在那米升里面,别看大小形状都一样,若是将米升的底板加厚半寸,同样装满,一升米就会少了二两,一石就会少十二斤半,一百石就会少了一千二百五十斤。”
杨重梧幡然大悟道:“哦,原来是这样!这件事我会去访查明白,谢谢刘掌柜了,你且放心,今天的事,只要你自己不说,肯定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的。”说完起身出门而去,刘掌柜在身后唯唯应诺。
路过赈粮点时,杨重梧在旁边驻足望了良久,见每升都装满齐平,确实看不出什么端倪,若不是那刘掌柜生意人精细,哪想得到其中的道道。
路过粮具铺时,他便去买了五个标准米升,用一个布袋装了提回了宏升客栈。
亥时刚过,杨重梧来到一个赈粮处,用手轻推房门,门从里面栓住了,边上有一个窗户,轻轻一推便开了,往里一望,一个看门的老头在板铺上正睡得香甜。
杨重梧从窗户跳了进去,房内就只有一个大米缸,里面还有小半缸粮食,旁边堆了许多的空麻袋,想来赈灾粮是要第二天早上才能运来。
杨重梧从桌上拿起米升,感觉似乎比自己买的米升要略沉一些,便从米缸中装了满满一升米,然后倒进带来的标准米升之中,摇匀后上方空出了一小截,果真如那刘掌柜所说,这米升确实是有问题。
他将米升调换,轻手轻脚的从窗户出去,来到另外的四个赈粮处,情况皆是一样,他知道,必定是这次赈灾掌权的人暗中动了手脚,其他人料来是没有这胆量的,可恨这帮蛀虫,连灾民的救命粮也要搜刮,他强忍怒火,将四个米升都换了过来。
这时候已是将近子时,杨重梧心中愤恨不平,沿着街道大步疾走,不知不觉已出了城,见前方有一处树林,林子边上有一座庙宇。杨重梧停了下来,背靠一棵大树,想着若是去揭破那通政史赵大人的奸谋,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灾民放粮,眼下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有先将这件事情暂且记下,待赈灾过后,再去寻那通政史的晦气。
他计议已定,愁肠贯通,便准备回宏升客栈再睡上两三个时辰,忽然,他听到一声叫喊,虽然声音含混,但这里四下一片寂静,杨重梧听得真真切切,分明是一个女人的叫声,而且,似乎是又被人捂住了嘴巴,声音正是从寺庙那边传过来的。
杨重梧快步来到庙前,庙门紧闭,便飞身越过寺墙,见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一个房间里亮着灯火,便大步走了过去,他脚步轻捷,庙里的人没有半点察觉。
来到屋外,杨重梧听到里面有人说道:“吴老二,你不要命了,那边让尽快处理干净,你怎么还有心思想这调调?”另外有一个人说道:“大哥,这几个小娘们都标致得很,实在是可惜了,我想着先快活快活,在天亮前再找个地方把她们埋了。”
里面“啪”的一声,刚才说话的那人,似乎被扇了一记耳光,最先出声的人又恶狠狠的说道:“快活个屁!你弄得跟个软脚虾一样,耽误了事情,我弄死你,赶紧杀掉找个地方埋了。”
杨重梧再也按捺不住,一脚踹开房门,见里面站着三个秃头,人人手中拿着钢刀,地上有四名年轻女子,都被麻绳绑了,嘴里也塞了布巾。
那三个秃头见有人闯了进来,先吓了一跳,见只是一个高个青年,手中又没有兵器,方定下神来,一个脸上一道刀疤满脸横肉的光头,盯着杨重梧,大声说道:“你什么人?”杨重梧没有理他,径直走向那四个被绑女子。
那刀疤一声吼叫,三个光头同时动手,三柄钢刀从三个不同方向砍了过来,杨重梧心中早已满腔怒气,脚步一错,由坎位至离位,左掌连扬,三人钢刀几乎同时脱手,“仓啷啷”的掉在地上,各自都捧了右手惨嚎,方才三掌,已斩断了三人的手腕筋脉。
杨重梧望都不望那三个光头,上前给那四位女子松了绳索,扯下了封口布巾,杨重梧见其中一个女子,颇像那街头老者的手中画像之人,便问道:“你叫芝兰?”那女子点了点头,怯生生地回答道:“是的,大侠你怎么会认识我?”杨重梧蓦然冷声喝道:“谁动,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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