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赵姨娘问。
探春便说了方才情形,说是王夫人交代了,自己与宝钗一并协理家务。
赵姨娘顿时蹙眉骂道:“宝姑娘又算哪个?她又不姓贾,就算要给贾家做儿媳,也没有不过门就管家的道理。”
探春紧忙掩其口道:“姨娘轻声些,平白得罪了人!”
赵姨娘却是不理:“得罪就得罪,什么宝姑娘、玉姑娘的,一个个鼻孔朝天,何时待见过我与环儿?再者说了,太太方才跟老太太说的可是单你一个管家,怎么过后就反悔了?呵,我就知她没那般好心。三丫头,你快去寻老太太拿个主意,不然生生就被人给哄了!”
还有这等事儿?探春心忖,赵姨娘这话极容易验证,因此也犯不着扯谎。如此看来,自己被推出来不过是王夫人的权宜之计,太太心中真正属意的是宝姐姐吧?
探春心下略略失落,旋即生出一股子豪气来。暗忖:那又如何?如赵姨娘说的那般,宝姐姐再有能为也不姓贾,自己个儿可是正儿八经的贾家姑奶奶!
不过是管制家务,探春早就瞧着府中乱象不满了,此时正要一展所长,又何必在意那背后的鸡零狗碎?
拿定心思,探春安抚赵姨娘道:“原是这般,只是我不好越过太太与老太太回话。”
先前玉钏说王夫人吃斋念佛,探春心里哪里肯信?探春深知太太手段狠辣,若果然越级上报,只怕来日有的是法子来磋磨自己呢。
因是道:“姨娘也不用急,我才管家,不好胡乱动作,存着的不过是萧规曹随的心思。待时日一长,也有了些许威仪,到那时才好动作。”
赵姨娘顿时连连颔首:“三丫头说的是,可得记着你舅舅、舅母啊,打断骨头连着筋,再如何也比外人妥帖些。”
探春含糊应了,赵姨娘这才让丫鬟小鹊拿了个鞋样子来,说是要给探春做一双上好的绣花鞋,直把探春弄了个哭笑不得。
待好不容易将赵姨娘送走,正到了晚点光景,也不用侍书、翠墨去取了,便有婆子笑吟吟提着食盒送上门来。
那食盒铺展开来,内中除了份例还多了一道糟鹅掌。那厨房的婆子谄笑道:“这是柳嫂子的孝敬,用的材料都是今儿剩下的,没用公中开销。”
探春谢过,那婆子随即点头哈腰而去。
待其落座,探春瞧着比平日精致了许多的晚点不禁凝眉感叹:“管家啊,从何着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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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天来,探春用了早点,一早儿便去王夫人处听吩咐。王夫人叫了各处管事儿媳妇来,当着众人的面儿定下探春管家、宝钗协理之事。
新晋管家姑奶奶探春果然萧规曹随,只吩咐众人各行其是便让其散去。待自王夫人院儿离开,探春便往凤姐儿院儿而去。
一来这大观园、贾家内宅的仆役并不混同,须得在凤姐儿院儿粉油大影壁前的倒座三间小抱夏厅处置事务;二来此番也是来问凤姐儿取经。
凤姐儿心下倒是对探春并无隔阂——三姑娘迟早是要嫁人的,再能为又如何?
因是凤姐儿将探春迎了进来,拢在身边儿也不藏私,将家中上下大事小情说了个清楚,直把探春听得眉头紧锁。
“凤姐姐,这般说来如今咱们家早就入不敷出了?”
凤姐儿道:“可不就是?只是老太太与太太讲究个体面,又不愿苛待下人,这下头没起子的奴才秧子自然趁机逮便宜就占。也亏得宁府的田土归了咱们,加之前番又抄捡了赖家,不然太太还不知如何过这个年呢。”
探春感叹道:“我说这月例银子怎地越来越迟了。”
凤姐儿知晓那银子被王夫人放了出去,此时却不好多嘴,只笑道:“这事儿你须得问太太了。”
探春感念,说道:“多谢凤姐姐提点,我如今好歹心中模模糊糊有了数。”
凤姐儿笑道:“都说三丫头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我看你不如趁着这会子好生管束了,免得来日咱们家积重难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