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内,苏微澜带着姜淮回了自己的闺房,准备让下人们带她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但她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桂花糕,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却不敢言。
苏微澜注意到了她的神情,立刻把那盘糕点递给她说:“瞧我这脑子,你一定是饿了吧,先吃些桂花糕垫垫肚子。但这是早上的,已经不好吃了,我让人给你现做些吃食来,你想吃什么?”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小手,见苏微澜没有生气,这才敢把一块糕点全部塞了进去,香甜松软,是她从未感受过的美味。
她饿极了,风卷残云一般吃光了盘子里的糕点,苏微澜没有嫌弃她,反而有些心疼地给她递了杯茶水,又擦去了她嘴角残留的糕点碎,摸了摸她的头说:“饿坏了吧…”
“不,不饿了。”她还是有些紧张,却不再畏惧,面前这个美丽高贵的姐姐,真的很温柔很温柔。
吃完了饭,苏微澜又让蒹葭带她去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她穿上了新衣,活脱脱就是一个美人坯子。
“真漂亮。”苏微澜看着她赞许地说,“阿淮,如今你有两条路,一呢是留在府上当我的婢女,让蒹葭带你,等到了年纪,我便给你找一户好人家,放了你的身契,给你备上份嫁妆,送你出嫁。二呢,就是接受成为暗卫的训练,学习武功与盯防潜行之术,日后成为吴越王府影卫中的一员。你想怎么选,都依你。”
蒹葭见着这个新来的小妹妹模样出色,人也乖巧,偏偏瘦的很,还有些怯生生的,忙对她说:“要不妹妹就和我一起当郡主的婢女吧,郡主白日都在军营里,也用不着咱们服饰,也就日常伺候一下郡主的穿衣打扮与吃食。咱们郡主呀,人可好了,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姜淮却毫不犹豫地说:“我,我想当暗卫…”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她也想习武,像这位大姐姐一样,能够保护自己。
苏微澜笑了,她果然没有看错人,牵起她的手说:“随我来吧。”
她带着姜淮去见了专门训练影卫的侍卫郑千山。
郑千山见到姜淮,眉头一皱,又见苏微澜牵着她的手,知道郡主对这孩子格外看重,于是劝道:“郡主,请恕属下直言,这孩子如此瘦弱,进了暗卫营,怕是一日都活不过。”
“是吗?”苏微澜却是不信,又对姜淮说,“我先带你去看看,你再做决定也不迟。”
接着,苏微澜便让郑千山带着她们一起去了暗卫营中,刚一走进那间巨大又空旷的石室,迎面而来就是一阵浓重的血腥味。
苏微澜已经习惯了这一味道,低头看向姜淮,她却没有表露出任何的不适或害怕,依旧镇定自若地站在她身侧。
郑千山接着说道:“暗卫营中,现在一共有二十三个孩子,每个新入营的孩子,都会被其他孩子欺侮凌虐,就今年,已经死了不下三十个。即便侥幸活了下来,也还要去猛兽作战,这期间死亡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若非经受过最残酷严苛的训练,又怎么可能成为来无影去无踪,武功盖世的精锐影卫。
“害怕吗?”苏微澜蹲下身问姜淮道,“一旦你进了这里,姐姐也不一定能护住你,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
“我不怕。”姜淮的声音很低,却未露一点恐惧,“我会活下去的。”
“姐姐相信你。”虽然知道暗卫营的残酷,但是她却坚信,姜淮可以活下去,可以脱颖而出。
但她依旧嘱咐郑千山道:“我要让她活着,若她真的撑不下去,你就把她带回我身边。”
果不其然,一个月后,苏微澈便对她说,“你交给郑千山的那个孩子,那简直就是个疯子!”
“怎么了?”苏微澜饶有趣味地问道。
“害,太可怕了,若非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那是个只有十岁的小姑娘,简直是夜叉转世。”苏微澈说这话的时候还心有余悸,“你也知道,新入暗卫营的孩子,肯定要受些欺负的。那丫头倒好,入营第一天被领头那孩子抢了饭食,她冲上去恶狠狠地抓着人家的胳膊,天爷,那孩子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啊,她不会武功还敢上去打。”
“然后呢?”苏微澜知道,郑青山没有来找自己,就说明姜淮暂时无恙,也就不是非常担心,但还是皱起了眉,自己当初训练她成为暗卫,到底是对是错。
苏微澈接着说:“人家打她,她也不服气,一身的伤还要冲上去和那人扭打在一起,打不过就死死咬着那孩子的胳膊,生生咬下了一块肉,真是吓人。而且啊郑侍卫还说,那丫头习武的时候和着魔了一样,白天练晚上练,每天就睡一两个时辰,除了吃饭的时候全在练武,比你还疯。”
“若非看出了她的性子,我又怎么可能把她送到郑侍卫那去。”苏微澜并不惊讶。
“你是没亲眼瞧见。”苏微澈摇摇头说道,“我前日去那营里巡查,发现那孩子身上没一块好肉,一身的伤,但是表情恶狠狠的,谁也靠近不了。若是有人想欺负她,她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但不得不说,是个当暗卫的料,日后定然是影卫中最出色的。要我说那群孩子里,只有她能活下来。”
苏微澜听到这话,却并不觉得欣慰,要成为影卫何其艰难,其中最难的,便是要在训练结束后,割掉舌头,以此表示对吴越王府的忠诚。他们不是人,只是吴越王手下的一把利刃。她不希望姜淮变成这样。她很喜欢听她叫自己“姐姐”,声音小小的,带着些期许与依赖。
夜晚,她亲自去影卫营里,接了姜淮出来,见到她浑身的伤口,有些不忍地说道:“要不算了吧,你就在姐姐身边,和蒹葭一起,姐姐会给你找夫子,教你琴棋书画。”
“我不喜欢…”她默默地说,“现在这样我觉得很好,微澜姐姐,我不疼的。”
“怎么会不疼。”苏微澜拿过金疮药膏,仔仔细细地给她上药包扎,又看着她问道,“阿淮,暗卫营里那么苦,其他的孩子,他们都没得选。可你有得选,为什么还要留在那里?”
她说了一句,让苏微澜永生难忘的话,也是因为这句话,她坚定了不让她成为影卫的想法。
姜淮对她说,“因为我想像姐姐一样,学好了武功,就可以保护自己,保护姐姐,保护其他像我一样的人”。
虽然狠辣,却不乏善良,更会以己度人,这样的人,怎么可以成为只知杀戮的刽子手。
她轻轻摸了摸姜淮的头,对她说:“光习武是不够的,读书明理。我每月中旬都会有三日能够休息,那三日,你也不必习武了,我教你读书。”
“真的可以吗?”姜淮早已知晓,为了确保影卫的绝对忠诚,吴越王府是不会允许影卫认字的。
“当然可以啊。”她握着姜淮的手,神情温柔,“阿淮,你对姐姐来说,不只是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