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本该是樱花凋谢的季节,却不知是不是因今年天气太冷,到了四月里,京都城里的樱花,才迟迟开放。又因连日的雨水,花朵谢了大半,花期比之往年,更为短暂。
姜淮被囚禁后,每日都爱靠在窗边发呆,目光迷离的望向窗外,看向西北的天空。今日下了雨,她伸出手去,接住了天上落下的雨滴,不知为何,嘴角竟露出了微微笑意。
“清朔…”她轻声呼唤这个名字,“下雨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她的神思有些游离,想到了雁门关的春天,偶尔也会下几场小雨。不同于京都或是江南,雁门关的雨滴,总是稀稀拉拉,有时还会伴着些黄沙,他们那个时候,都很讨厌下雨天。
宋清朔外出时总不爱打伞,她便会跟在后头,为他撑起一把油纸伞,他总是不悦地说:“就这点小雨,有什么好打伞的,白白让人笑话。”
“若是着凉了可怎么好。”姜淮不理会他的拒绝,继续固执的为他撑着伞,跟在他的身后。
他眼见着阻止不了,便会走到她身侧,从她手里接过纸伞,“我来吧。你个子比我矮,伞骨都戳到我头了。”
每一次,他都会把伞更偏向身旁那人,自己的肩膀却被雨水淋湿了大半。
姜淮把伞推向他,他却会皱着眉头说:“别闹。不是你说的吗,不打伞会着凉,你要是生了病,谁来保护我。”
云舒拿着饭食进屋的时候,果然见姜淮坐在窗边的木榻上,头靠在窗棂上。榻上的小几上,放着一柄匕首,一些绣香囊的绸缎丝线,脚边趴着一只狐狸,一只狸猫。这一个月以来,她都是这样的。
“还是绣不好。”见她进来,姜淮求助似的看向她,“你帮我看看,这个月牙,还有这个狐狸,到底要怎么绣。我就是照着阿狸的模样绣的呀,怎么就是绣不好呢。”
云舒见她这模样,也是伤心,鼻子一酸,强忍着不让自己流泪,把饭食端到她面前说:“淮姐姐,先吃饭吧。今日有姐姐爱吃的鳜鱼汤呢。”
“先放着吧,我一会再吃,没什么胃口。”姜淮继续绣着那个香囊,“清朔他,他快回来了吧,我要早点绣好给他。”
听了这话,云舒更是伤心,一月以来,没有宋清朔的任何消息,姜淮派她前去向宋将军的暗卫们打听了多次,得到的却也只是“生死未卜”四字。他们都觉得,宋将军凶多吉少,只有她,还固执的坚信,清朔会回来。
云舒不忍打破她的美梦,背过身去擦了擦眼泪,强颜欢笑着对她说:“是呀,应该快回来了。所以姐姐更要好好吃饭,不然若是瘦了,宋将军该多心疼呢。那个香囊,一会我教姐姐绣。”
“好。”姜淮吃了一口云舒给她倒的鱼汤,却和之前一样,剧烈地呕吐。
“我没事。”她怕云舒担心,强行把饭吃了下去,却把刚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甚至因为进食太少,吐出了胃里的酸水。
其实,她比任何人都要伤心绝望。她知道宋清朔大概率是回不来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给自己编织的一个美梦。她深知自己在梦境里,却不愿醒来。每日都承受着身心的双重煎熬,身体一日差过一日。
“淮姐姐!!”云舒再也忍不住,抱住她哭了,“找个太医来看看吧,姐姐这样,就算,就算宋将军回来了,他也要伤心死的。”
“我没事的呀。”姜淮依旧笑着看着她,反安慰她说,“就是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等清朔回来了就好了。别担心。”
“好。”云舒怕再惹她伤心,只得止住了哭泣,顺着她的话说,“那姐姐更要保重身子,不能让宋将军为姐姐担心呀。”
“我晓得的。”姜淮笑了,又拿过那个香囊问她,“帮我看看,这个狐狸到底要怎么绣才好?”
云舒忍着泪水,认认真真的教她绣起了香囊。姜淮看了好一会,只觉难上青天,有些落寞地说:“这也太难了,看来我是学不会了。”
“只要是姐姐绣的,无论绣成什么样,宋将军都是喜欢的。”云舒哄着她道。
“你说的也对。”姜淮也笑了,又对她说,“去把香焚上吧,沉香木和檀香七比三的比例,再加点干的白梅花瓣进去,清朔喜欢这个味道。”
“好。”云舒笑着应下,却在转身的时候泪流满面,淮姐姐,真的很想念很想念宋将军。但她过于清醒,不可能永远活在幻境之中。有朝一日她无法继续骗自己了,又该怎么办。
午后,玉照宫的大门久违的开了,姜淮依旧靠在窗边,回头朝着门外看去,那人与她日思夜想的人,有着极为相似的眉眼。
但是,他的眼角没有那颗朱砂痣,他身上穿的,是玄色的龙袍,进殿的时候,带来一阵浓烈的龙涎香味道,不是她熟悉的淡淡沉香混着檀香的芬芳。
李庭言见她斜倚在窗边,看见他的时候,眼神从欣喜变得暗淡。一月未见,她消瘦的几乎没了人形,两颊凹陷,手腕细的仿佛轻轻一用力就会捏碎。